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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4:47:01 作者: 恪蘇
    一句把寶音說笑了,福臨則愣住。過一會兒才訕訕說:「女兒還小。」玉碟沒進,怎麼也要等立住再封公主,出生就給封號,聞所未聞。可是她一雙炯炯的桃花眼盯著他,臉色蠟黃,神色里也都是勉力支撐,他捨不得駁她,喃喃說,「你得信朕,她也是心尖子!本來咱們就預備留著她養……」皇帝收住話,再說該說到傷心事上了,出去前兩人商量著,不得已時,就把兒子舍給太后養育。

    「正是她小,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太后……」金花說一半,收住話,看了眼外殿,「是兒子才不怕,可她是女兒,這么小,這麼柔,一胎里生下來,她比哥哥弱這麼多。」她累壞了,腦子轉不動,她甚至刻意迴避不多想,若是多想,該想到這是跟兒子不多的母子相聚時光。可就算不想,她也忍不住垂下淚,圓睜著眼睛,淚珠兒一顆一顆滾下來,她自己也被嚇了一跳,滴到手上才吃了一驚,低下脖頸垂著臉拭淚,怕被人瞧了去似的。

    「你別哭。」他用手在她臉上擦一擦,這天淨是跟她說別哭,可是他想的法子,他吃不准管不管用。若是不管用,那她豈不空歡喜?!不到做成的那時候,他不預備跟她說。偏身坐在她身邊,他把她和女兒一起擁進懷裡,「你放心,萬事有我!」

    「既然有你,先管管兒子女兒的飯碗?我累了,餵不得。」她把頭擱在他肩上,小聲在他耳邊說了這一句。她能喂,自己也有感覺,可是心裡轉不過那根弦兒,母性跟個性打架,暫時沒分出勝負。先不急著改變。

    皇帝哪有法子,還是寶音在一旁說:「現找乳娘哪有奶……聽說太后三不五時喝人乳養顏,說不定現在就隨身備著。」

    他在她臉上貼一貼,說:「你啊!多虧寶音給指個路,朕才有路子設法。要不抓瞎,這倆小人兒什麼錯……」一句說完,寶音剛安撫下的小兒又開始扯著嗓門兒激啼。

    作者有話說:

    最近搬磚(不是寫文啊,慚愧!)搬出腱鞘炎來了。

    鍵盤托、毛巾俱全,滑鼠還是人體工學的……

    各位金主大大,happy valentine's day

    第170章 壹柒零

    寶音麻利地出去要來人奶, 三下五除二餵過兩位小主子,哄靜了,悄沒聲兒退出去守在門口。

    過去這陣亂, 殿裡只剩帝後。

    兩個嬰兒並排臥在床上,金花手撐著頭, 側身歪著,眼睛只在兩個娃娃身上。剛寶音問她怎麼擱, 她自己選的, 兒子在近前身邊,女兒稍遠些……陪女兒的日子還長。

    正目不轉睛瞧著孩兒們,福臨一個軲轆翻身上來,也在金花身後躺倒, 跟她一式一樣的手撐著頭, 另一手就搭在她腰上, 把她虛虛攏在懷裡。

    「沒脫靴, 衣裳也都是外頭穿的,就這麼著上來,沾得到處是塵……」她的肩膀頭抵在他肩窩窩上,她抬抬胳膊,又用肩膀頭頂頂他,在他懷裡扭一扭,不願意他這樣。

    他輕輕笑一聲, 說:「就這床鋪,晚上全換了,還指望接著睡呢?你這身衣裳也得換, 眼麼前兒就這點兒工夫, 哪還有空理會這些。」說著拾起她的手, 細長手握著她的小胖手,兩人相攜一起去摸小女兒的臉,嘴上說的卻是別的,「今日,你吃苦了,怨不得孕里就格外難受。」

    他說著鼻頭酸眼睛疼,想起兩人之前那些光景,她有孕以後吃的苦頭,連著他出花兒那一段,全都千千萬萬不要再來一回。今兒的日子口,三層外三層的人圍著他倆,終於有個空兒,他趕緊把體己話兒說給她聽。最是急切跟她說私房話兒時,偏最不便跟她說話兒。

    她聽了,剛收住的淚又往眼眶裡涌,不全為了生孩子,「近近」地想生產吃的苦頭,反而跟多久前的事兒似的,有些模糊地記不清。疼是疼,難也是難,可是比起馬上要經歷的骨肉分離,實在算不上什麼事兒。她心裡還有幾頭事兒纏著,更緊要。

    他剛又說「就這點兒工夫」,說工夫短,是要抱走她的小娃兒?這小寶寶她還沒抱熱乎,兒子連口親媽的奶還沒喝著……可是若兩個娃兒選一個,她一定選女兒,女人長大了要吃的苦多種多樣,小的時候就讓爹媽盡力護著吧。

    「放在異時異地,龍鳳胎都是天大的喜事,偏咱們家,只能留一個……」她心裡全是怨,又怕他夾在中間作難,淡淡說一句。

    手被他牢牢握著,兩人摸摸兒子的臉,又一同去抓女兒的手,不由自主,不約而同,心思意願都一樣。她被女兒的奶拳頭和他的大掌夾在中心,聽他說:「只要養在身邊就成?」

    「不,哪敢奢望。只要他倆都歡蹦亂跳活著就成……」她說著說不下去,眼淚終於涵不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次第滾落,「噗噠」一聲一聲砸在他心上。他鬆開手,去掰她的肩,她的淚越發密,止不住地一直滑,他一著急,使勁把她扳倒在身前。

    她扭著臉只管哭,忌憚著太后在外頭,不敢出聲,又大又密的眼淚珠兒順著尖尖的眼角往下淌,一會兒就把臉下的床褥都沾濕了,她索性揪著他的袍子前襟兒拭淚。

    他眼裡,她還是那張微胖的鵝蛋臉,扭著頭,露出耳後白膩的一小塊肌膚,如脂如玉,裹著深紫色的血管。小而粉的耳朵,尖尖的濃眉,翹起一個弧度的小鼻子,哭紅了,他的衣襟兒掩著若隱若現血色淡淡的唇……

    粉淚滾落,在頰上劃出一道一道晶晶亮。日暮,屋裡暗,臉上的一點兒水光都把光亮兒牢牢聚攏,襯在淡白的鋪上……他驟然想起來他們剛認識的時候,她也這麼扭著臉兒哭,水一樣的人兒,掬不起捧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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