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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4:47:01 作者: 恪蘇
「姑姑怎麼?」他閉著眼睛問, 她的嬌語就跟迷藥一樣, 迷得他暈, 心裡安定,昏昏沉沉地將要睡過去,聽到她提「寶音」,他立時醒了,問一句。
「她對我嚴厲些,小時候師傅教我說滿語,我不好好學,她打了我一頓。」她捧著肚子艱難地轉過身,安頓好了,跟他對臉兒躺著,「姑姑怎麼知道以後我得會滿語,要是不會滿語,太后八成選不中我嫁你……」
若是沒嫁他,她在哪兒?金花也許不會穿越來,那她還在原先的日子裡;阿拉坦琪琪格也不會散了魂兒,琪琪格該還跟阿桂在一起。
他閉著眼睛聽她說,細長的眼縫兒,濃密的眉。最近總擰眉心,兩眉中的寬縫兒里三條若有若無的淺淺的皺紋,像是水面上淡淡的波。「最近有煩心事兒?眉心的印子深了一點兒。我就不喜歡看你皺眉,咱倆頭幾回見,你一看我就皺眉,我一看你皺眉就害怕。」那時她剛穿越來,人生地不熟的,正惶恐。
「害怕?你是一見我就惦著騙我。手指頭還沒挨著你,豆大的淚珠子先「啪噠」「啪嗒」掉……」他尋摸著她的手拉住,「最近南方不太平,金陵都叫鄭成功圍了,戰事吃緊。」
「要緊嚒?」她伸手在他眉心揉一揉,「大約不要緊……」往後大幾百年的國運,滿清固若金湯。
「借你個吉言。頭疼。」外頭一聲驚雷,轟隆隆地拖著長聲,縈繞在殿裡,「又到雨季了。」
「你到雨季想起什麼?」她往前探探頭,把臉置在他氣息里,借著早晨熹微的光,細細摸他的臉。他的天花疤也湊巧,在眼下,像個淚坑似的,也不知道給誰預備的。她想到這兒「嗤」地一笑,「我一聽到雨打檐就想起那次,我陪太后聽小戲兒,殿裡雲板輕慢,你攬著我,心都快從胸膛里跳出來了。難為你,臉上裝得一本正經……」
他睜開眼,眼底的光像草原上的小溪,清亮,還有點霞光的緋色:「你知道?你知道還一直試探我……白廢了那麼多日子。你瞧,現在多熱,做月子也吃苦。要是早些,春天生娃娃多好。」
「說得好像你說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似的……什麼時候生娃娃哪兒是人力能選的。」她摸摸肚子,「伊今兒倒乖,還睡著呢,沒鼓搗。可惜我自己睡不著。」
他擠擠眼睛,朝肚子撇撇嘴:「這還不是我說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哎,說正經的,我一聽雨打檐就想那夜,你哭一場,又從養心殿走了,我夜裡聽著雨聲,滿是孤獨寂寥。這世上,我鍾意的人竟跟我無緣,真真活著沒意思。」
她不用他明說,她知道他說的哪夜,他們攏共過那幾回招,回回都是她險勝。回想起來,哪是她險勝,是他緊要處起了憐惜之心,放了她。若不,就這深宮高牆,她一個弱女子,斗得過誰,又逃得了哪個的手掌心?
「後來呢?」她依偎在他懷裡問。
「後來你不是都知道?當牛做馬的,捧進抱出,天子也不當了,只當你的拐棍兒。那次我抱你,皇額娘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宮裡人哪見過這陣仗,從小也沒這麼殷勤荒唐過……」
他也伸手摸她的鬢角,烏壓壓的頭髮,為著睡覺方便,結成根大辮子,鬢角一圈毛茸茸的碎頭髮,打著圈兒散在外頭。他摸兩下,忍不住低頭印上個吻:「還帶著你出宮,親王府明明是我叔伯堂兄的家,可我怎麼就有種女婿進門被大舅子小舅子圍觀之感。特別是你奶娘……」
現在想起來,怪不得他初見寶音就覺得怪異,一是似曾相識,總覺得這人他見過,二是寶音審視他格外細緻嚴苛,他的一舉一動都被寶音細細察看,尤其是他對金花,微末處都被寶音著意瞧在眼裡。
所幸過關了。
「現在最不喜歡下雪。」他在她耳邊小聲說。
金花明白他什麼意思,阿桂來那日,京里落了好大的雪,她撲到阿桂懷裡那一下,犯了福臨的忌諱。後來他一抬胳膊,就要她窩進他懷裡,病中時顫巍巍的也要把她摟緊,還要問:「暖不暖?」
「我知道,你捨不得三阿哥,起了名兒還沒進玉牒,母親尊貴,從小健壯,本來該是個明君,因為我……」她也不想提阿桂,只能拿歿的三阿哥打岔。
「你啊,你也知道我不是說這個……」他嘬嘬她的翹鼻尖,「你親親我,我以後就不提了……」
她仰著頭,細細看他,輕輕在他眼下的淚坑裡親一下。
他箍著她,說:「這個不成。要你第一回 親我那樣,先叫朕一聲『表舅舅』,再『使壞』。」
「我有心,也得問問肚兒里的娃娃,我一親你,它就在裡頭翻筋斗,肚子都要給伊鬧豁了。」這會兒兩人絮絮說話兒,把肚裡的說醒了,她尋著他的手貼住肚皮,「這兒,伊醒了,你猜,是踢腿還是打拳?」
「這小子,還吃爹的乾醋?」他語氣嚴厲,臉上卻滿臉喜氣,模糊的晨光里也能瞧見他丹鳳眼寶光燦爛,長手長腳卻偏生蜷成個「球」,側臉貼到肚腹上,喃喃說,「娃娃,你什麼時候出來?爹娘等不及……」
這個「球」一彈,重彈成個長條,湊到媳婦耳邊,說了句什麼,說得她「騰」臉紅了,從耳朵尖兒到脖子根兒。他開始只見她耳朵紅,胳膊肘撐在床上,縱在她頭臉上細看,才發現她額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兒,腮也紅,面色穠酡艷麗,眼睛似要滴出水來。他小聲問:「你羞什麼?上次誰說自己『饞』?後來又是『渴』,那許多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