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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4:47:01 作者: 恪蘇
兩人磨磨蹭蹭起來,金花指揮福臨煮咖啡,什麼用具都缺,兩人就用煮奶茶的壺滾一道,再用十二層紗布濾一遍,得了兩盞暗棕色的湯。盛在白瓷盞里,怎麼瞧怎麼像剛熬好的中藥。他果真不肯喝,任由她勸,只淺淺抿了一口。結果她樂呵呵就著窗外的雪景霸占兩大碗咖啡。煮得過了火候,味道澀,飲進嘴裡各種複雜的味道,仿佛豆兒磨太久了,還有股子「哈喇」味兒。可她太久沒喝到,一口入魂,渾身說不出的舒泰,人也精神。
「活過來了,活過來了!」她喝到咖啡總愛說這一句,兩輩子都是。本來渾渾噩噩,腦筋打結,打不起精神,一杯咖啡下肚,甚至不必咖啡下肚,只要對著儲豆的罐子深吸一口,焦苦味道衝進鼻腔,她就有種重生的感覺,精神煥發。
「瞎說,之前難道不是活著的?」他聽她這麼說一愣。小圓臉上浮出真心真意的笑,鼻子皺著,眼角彎彎戳到頰上,每回她開心便這副模樣。更兼睡飽了,面孔粉白紅潤,水嫩嫩胖乎乎的,飽滿的一顆果兒似的。他忍不住伸手在她頰上刮一下,縮手時敲了敲窗欞子上的木頭,三聲「噹噹當」響。
「此活非彼活。」她呷一口,在嘴裡圓潤地一吞,「你不懂,早C晚A,現在不能晚A,要是能日日早C就好了。」
她說什麼他沒聽懂。她會說的話他都懂,但她說什麼他免不了常常聽不懂,幾次他追著她問,她都說一堆歪理,天長日久,他也不問了,由著她。這次他說的這句,他能聽懂個「日日。」「你想日日如何?有多難,朕頒個旨意。」他問。
大約難的。單說咖啡就來之不易,是稀罕物;還有手沖壺、濾紙。罷了罷了。放過他,放過自己,湯瑪法也已然是位白鬍子老人。拿過裝咖啡粉的罐子細瞧,大約還能喝一回。她愛惜地闔上蓋兒,說:「沒什麼,就這樣吧。」對他招招手嫣然一笑,「萬歲,自己坐著冷,你過來跟我一處坐,暖和。」
兩人披著一張斗篷窩在窗下。雪已經停了,四方的窗外是一片白茫茫。紅的牆,綠的黃的琉璃瓦,都被雪蓋住了,只露著個顏色鮮亮的邊兒,尤其亮眼。灰色的厚雲朵被風扯開個角,鑲著一片亮銀色的邊,露出一小塊淡藍色的天。
「萬歲,瞧,太陽正在那雲彩後頭藏著,風再把雲吹開點兒,指不定能有晚霞。」她伸手指著天上淡淡藍色的那一片。
「嗯。」他順著她的手指看了看,問:「你喚我什麼?」
她扭頭伸手在他腦門上輕拍一下,嗔怪:「一天天的,淨想什麼,趕緊看雲彩,一會兒太陽行過去,那塊兒銀邊兒就沒了。良辰美景當前,你只管走神兒……」
他抓住她的手,輕輕藏在斗篷里焐著,把頭擱在她肩上,皺著額頭盯著外頭的天、地、雲,說:「朕早瞧見了。」聽她說風把雲吹開,他生出淡淡的無力感,就算是天子,萬乘之君,天下是他的,可他也沒本事喝一聲,如她所願變幻出山間明月和出岫之雲。看著自己手上的痘疤,他不過是個肉身,凡胎,會得這麼厲害的症,落這麼丑怪的疤。忍不住地嘆氣。
她豎著耳朵聽他長吸一口,再長嘆一聲,問:「美景當前,福臨,你怎麼了?」肩膀扭一扭,晃晃他搭在她肩上的腦袋。
「經過這一病,朕突然明白,『天子』是個虛名,我不過是個凡人,恰好投生在愛新覺羅家,又陰差陽錯接了皇位……」
還沒說完,被她打斷了:「先說好,想想人的來處和歸處可以,但是要參禪出家我可不依,不說『大家』,地球和大清離了誰都照轉;只說咱們小家,離了你可就轉不動了。我是野孩子,沒有父母,婆婆又不給力,咱倆只能自己帶娃。到時候你甩手掌柜,我自己可帶不了孩子,非要你跟我一塊兒才行。」他剛要開口反駁,她張著一根指輕輕摸著他的唇,繼續說,「你是有佛緣,可是既然選了我,又有了它,除非我們死了,你休想『白茫茫一片真乾淨』。」
這回輪到他來捂她的嘴,大病初癒,死裡逃生的他,最聽不得「生」啊「死」的,聽到就心裡疼,呼吸緊著,再是應在他在乎的人身上,他更想都不敢想。敲敲木頭窗戶,湊到她耳邊,他好聽的聲音說:「聽不得這個,咱們一家得平平安安,團團圓圓。」
作者有話說:
今兒還有。
第146章 壹肆陸
金花算是知道, 阿拉坦琪琪格這副身子,跟她一點兒不像。飲一口洋酒就醉倒在福臨懷裡,大著膽子摸他身上的腱子肉;喝一盞咖啡夜裡就睡不著。
而且她只喝盡一杯, 福臨那盞她冰在院子裡預備早起當冰咖啡。也是為肚兒里的孩兒籌算,攝入過量□□怕有礙, 偶然喝一杯大約行。想當年,她大半夜還要喝雙份意式濃縮醒醒酒, 然後再蒙頭大睡, 誰想她現在睡不著。
半晚上時,就有些失眠的跡象,她圓睜著桃花眼,炯炯有神, 吩咐寶音:「姑姑熱個牛乳, 喝了好睡。」
結果鄭重躺在床上仍舊毫無睡意, 福臨臨上床要夾燈, 她在帳子裡嬌聲喚:「萬歲,留著燈,睡不著,咱們說說話兒。」
他滾進被窩裡抱著她,說:「反常,你不是一向覺多,今兒怎麼還睡不著了。」想了想又說, 「是下午動心了?你放心,不說我不參禪,只要你喚一聲我的名字, 就算參禪入定、燒了戒疤的, 也要還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