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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4:47:01 作者: 恪蘇
    皇后坐定,寶音端膳進來,烏斯聞著味兒,手上洗著帕子,眼睛卻往寶音剛擺的膳桌上瞄。又吸吸鼻子。

    親王家的格格,烏斯以前見過。輕易不出門,聽說是有師傅教導,拘在房裡學書。烏斯阿媽總說,格格念這麼多書,以後要當女狀元。後來見了格格騎馬射箭,烏斯又覺得阿媽說得不對。以阿拉坦琪琪格在馬背上的功夫,她不該當女狀元,該當女巴圖魯。

    再見格格,她已然宮裡的皇后娘娘,在慈寧宮,烏斯只遠遠看過她,長高了,粉白臉上總是笑意盈盈的,拉著皇帝的手,穿波光粼粼的緞子衣裳,柔軟纖細的腰肢,好看得跟仙女兒一樣。

    現在睿親王府,終於能湊近看,烏斯又覺得仙女兒落了凡塵。跟她一樣穿藍布袍子,頭上連朵絹花都沒有,黑漆漆的眸子下濃濃的鐵青,還病歪歪的,吃著吃著膳就「哇哇」吐。哪還有在草原上一箭射中狼眼睛的爽利。

    「唉。」烏斯嘆口氣,端著臉盆出去換水。

    她一走,皇后跟寶音說:「這個小宮女好笑,倒像是洞悉世情一樣,看我還嘆氣。說一口科爾沁土話,難為蘇墨爾找個這麼嫩的秧子來看著我們。可見慈寧宮也沒人。這麼想就不那麼怪太后不管萬歲了。」

    寶音看小宮女走了,忙問:「娘娘身上怎麼著?剛娘娘沒吃幾口。萬歲爺已然這樣,娘娘仍要多保重。」寶音所關心的,只有皇后的身子,勸解寬慰的話,每日說幾遍才安心,「這丫頭,老奴瞧著眼熟……」

    寶音說這話時背對著門口,剛好被端著銅盆回來的烏斯聽見了,說:「姑姑不認得我也平常,我是親王的家生奴才,小時候姑姑還給我種過痘。」

    金花難得暫時放下福臨的病,聽小宮女這麼說,問:「你是從科爾沁來的?我父親母親可還好?你叫什麼?」

    小宮女彎著腰雙手墜著個裝滿了水的盆,憋著氣一路走到桌上放下,喘口氣說:「娘娘一口氣問這麼多問題,可教奴才怎麼答。」

    「奴才叫烏斯,科爾沁來的。王爺和夫人,奴才只遠遠看過,聽蘇墨爾姑姑和阿桂哥說,主子都挺好。」

    「阿桂,你也認識他?」皇后眼睛盯著地,小聲問了一句。權當幫阿拉坦琪琪格問。

    「本來不認識,來的路上姑姑讓我看著他些,算是認識了罷。」

    「阿桂也好嗎?」皇后仍忍不住問。

    「來的路上是好的,現在,聽姑姑說,正拘著等發落。」怨不得蘇墨爾看上烏斯,烏斯真是個妙人,乾乾脆脆說她知道的實話,不添油加醋,也不藏著掖著。

    金花在福臨身旁歪下,拉著他的手,小心伸著指頭從他指縫裡穿過去,十指扣好了,商量說:「要是你好了,就饒了阿桂?這樁事是他做錯了,可是我細想,總覺得難怪,青梅竹馬的戀人丟了,換誰也要瘋一瘋。他這麼傷你,我心裡難過、心疼,若是你好了,之前那些情,就當用這次的劫抵了。若是不,這世上也沒有一個我了,談不上寬宥什麼。」

    看了眼旁邊的烏斯,繼續說:「科爾沁的人來,說父親母親都安好……福全將來繼位,我念著漢民,但那終究不是我操得起的心。我也算是沒有牽掛了。」說完扭臉對著烏斯嫣然一笑。

    烏斯看皇后烏突突的臉上淡然綻出個笑,尖尖的眼角眉角,彎出個甜蜜的弧,厚唇略帶蒼白,唇線分明的,像一顆粉色的大櫻桃。烏斯眼瞅著那個仙女兒又回來了,只是太悲戚,臉上籠著笑,卻沒有一絲喜氣兒,只有莫名的釋然。

    又聽她說:「一會兒咱們吃獨參湯,以前不稀罕人參,現在竟然要專門去找,蘇墨爾姑姑那兒又多耽擱一日才送來。吃了這個,咱們是一定要好的了。」

    若是吃了這個還沒起色,金花就徹底技窮了。再想不出來還有什麼法子,多喝熱水嚒?她們已經一個時辰就灌回水,比福臨醒著的時候喝得更多,初入冬時,他傷風,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都沒工夫喝這麼多水。

    突然再也撐不住,她伏在他肩頭上。昨兒他醒了一回,仗著這點希冀,蘇墨爾誆她去慈寧宮,她還能有那些機變,變著法兒演戲不去;可他從昨天早上醒了一回之後,再也沒醒過。

    更有甚者,寶音不信他曾醒過,說什麼:「娘娘急糊塗了,這樣的高熱,不驚風已經萬幸,怎麼還能醒著跟娘娘聊天。」說到後來,金花也疑心福臨那個醒是她癔想出來,是她太想他,太盼著他醒,太盼著他知道他倆的好消息。

    皇后現在已經哭不出來了,只把頭埋著,聞著福臨身上越來越重的病氣。正難受,耳邊響起熟悉的科爾沁土話:「格格,吃白果?」

    作者有話說:

    我會好好寫。

    二更正在寫,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更嘿嘿。

    第126章 壹貳陸

    烏斯粉紅的手心幾顆焦糊的白果, 幽幽伸到皇后眼下:「格格,奴才在宮裡草坷垃里撿的,火烤過, 香的。」

    皇后看烏斯,草原上風利, 給她吹出艷紅撲撲的臉頰,入宮日子短, 還沒養過來。一雙單眼皮, 冷冷的清澈眼神,尚存天真。這樣一個小孩兒,偏偏是太后和蘇墨爾送來監視他們的,隨時回去通風報信。皇后扁了扁嘴, 暫時放了悲, 懷著科學客觀的態度說:「這個不能生吃, 你沒生吃吧?」

    「吃過, 不順口。」烏斯眨了眨高挑的細眼,調皮地說,「外頭皮臭,剝完手都是黃的。豬胰子洗了,那味兒也嵌進指頭指甲,生吃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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