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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4:47:01 作者: 恪蘇
倒沒見過他哭。她心裡稀奇,從來都是她哭,從第一回 兩人在坤寧宮見面,她就對著他有真有假地滾淚珠子,可是他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相兒。實際上想想,他也不過十八,哪就老成穩重到那個地步了?幸而他硬是一直虎著臉一板一眼,給她撐出一片天地來。今兒倒是要靜心訪訪,他遇著什麼糟心事兒了,難過地這樣。她活了兩輩子,心理年齡比他大得多,他遇事兒,她的成熟就顯出來了。
「我也想躺著,勞動萬歲挪挪。」她裝著不在意,伸手抹了抹他臉上的淚,忖著一時半會兒聊不完,索性也歪下歇著。走了一趟,她腰都酸了。預備等他縮了腿,她就滾進里側去。結果他坐起身,伸著兩隻長胳膊直接把她橫捧起,柔柔放在里側,又要掀自己蓋的錦被包她。
她眼尖,一樣瞅見被窩兒裏白花花的兩條腿,還有一條暗色的晃晃蕩盪直往眼睛裡撞。她忙轉了臉,摁住被角,自己從旁邊拽一床錦被搭著,「嗐,我不冷,萬歲蓋著吧。」她最近不怕冷,穿得多純是為了肚子裡那塊肉。他連褲子都不穿,她可不敢跟他躺一個被窩兒。不怕他把持不住,就怕她最近總對他有歪心。明知道如今月份小,不相宜,可她身上激素忽忽悠悠,現在譬如生理期後那幾天,「餓」得能吞一頭牛,眼前又是這麼肥美的一頭「牛」。
現在他倆一個躺著一個歪著,金花手撐著頭,粉面上一對炯炯的眸,盯著福臨。福臨對著她躺著,渾身止了顫,臉上兩道細長的眼,緊緊閉著,由著她伸手在他臉上「胡嚕」,淡紫色的帕子擦過,重現出一張玉白的臉。許是他露了心裡的脆弱,她覺得他臉上有往常見不著的稚氣。
正想著,他伸手拽住那條淡紫色的帕子,說:「帕子給朕。」
「好。」她溫溫地說,鬆了手,在他鼻子上颳了刮,「萬歲怎麼了?可是叛軍取了南京?」
他趴倒在床上,臉戳進枕頭裡,搖搖頭。
「那……朱由榔鬧妖?」還能有什麼事兒值得他哭,除了烏雲珠,他明明是「國」和「家」都能舍下的人,一會兒鬧剃頭,一會兒要出家的。可是既然沒有烏雲珠,「家」里一片平寧,那只有「國」出事。想到烏雲珠,她心裡刺喇喇的,肚子居然抽疼一下,藏在錦被裡的手輕輕撫在肚腹上:乖乖,你爹爹跟烏雲珠嬸嬸沒那回事兒。
他仍別彆扭扭地不吭聲。
「鄭成功騷擾福建?」若再不對,她可猜不到了。
他還不吭聲。
她伸手搖他:「快起來吧,看把自己悶壞了。我們還指望您!」「我們」當然是她和娃娃,她說了又說,只有他這個呆子,聽了這麼多回還是茫然無知,一點不覺得異樣。
「你只管往那些國家大事上猜……朕看悶壞就悶壞算了,朕在你這兒就是個調兵遣將打仗的,好好壞壞的,都是為了那些『大事』。」他今日果真幼稚,竟賭氣朝外扭著頭,給她一個後腦勺,朝外「咻咻」吐氣。
她伸手去捋他的脖頸,柔軟溫暖的小手,從脖頸往脊背上慢慢挪,嬌聲說:「那是怎麼了?萬歲不肯說,我只好瞎猜。偏偏人小見識短,只能往那些『大事』上猜,要不,我家這麼英明神武的夫君,還能為著什麼事兒傷神?」
「你家?」他忽地轉過頭來,不知怎麼的,漲紅了臉,狹長的丹鳳眼半眯著,晦暗不明地盯著她。
她受不住他這個盯。他總是瞪著眼睛炯炯地對著她,沒有保留的,甚至帶著些痴漢氣質,眼巴巴瞅著她問「鍾意朕?」反而沒了敵退我進的趣味,只余直不楞登地來來往往。一旦他隱了這份直率,一眼望過去望不透,她就起了無限的好奇。
入鬢的長眉,懸膽鼻,乜斜的丹鳳眼,薄而唇線鮮明的唇……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傾身湊過去。他接了便是明的,若不接就是晦。
沒想到他真的沒接,還沒到跟前,她被他握住肩,他低頭躲了,委屈地說:「金花。你說有了別人,就不能有你。若是朕……」
「嗯?」她桃花眼閃閃放光,停在半路,等著他說,「若萬歲怎麼……」
「這隻手摸了寧妃一下。」他伸出修長的掌,送到她眼前,長長的指節,貝殼形狀的指甲,指根薄薄的繭,常握著她的,又常展開給她玩的一隻手。
「那要看摸哪兒了。」她一愣,萬萬沒想到這次是他說到旁的女人。
「手腕。」
「那大約洗洗手我就不嫌了。」她往後縮了縮,又把錦被拉上來,在下巴處掖了掖,把自己整個包進去,心裡彆扭,她頓頓轉個身,朝帳子裡頭躺著,噘著嘴悶悶地問:「還有別的嚒?」
他湊上來,手腳並用纏住她,湊到她耳邊囁嚅兩句。
「嗌,那怎麼辦?」她許久沒這麼魚兒翻身似的快動作,不管不顧地一下翻過來,窩在他懷裡鼻尖兒硬戳著他的鎖骨,唇貼在他胸上蠕,「我心裡彆扭。以前的我不管,咱倆好了,不是說好的。如今給人瞧了去,還……」她突然明白殿裡那股污濁的味道,還有蛻皮似的團在地上的中衣。窩在心裡喘不上氣,她正悶著,他扭身「哇」吐了一大口,伏在床邊一起一伏嘔個不住。
她忙去捋捋他的背,再拍兩下,這一激,他險些把腸子都吐出來。
作者有話說:
要求男主恪守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