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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4:47:01 作者: 恪蘇
看皇帝不動聲色地頷首,她心裡嘆,竟是真的不聲不響降服了老臣,她大意了,她的兒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英明幹練?委實出乎她意料,她還盯著他的後宮要管他寵幸哪位嬪妃,他竟然已經把前朝的權柄抓在自己手裡。沒了前朝的挾制,他也不會再在後宮受她的威壓,因為她的令而寵幸嬪妃的日子怕是一去不復返了。
更沒想到他一來南苑就拆穿了她裝病,又跟她當面鑼對面鼓地把收權的事兒說開了,一時間有些心亂。要大鬧一場礙著母子的身份,還有君臣之份;可就此收斂了鋒芒,在後宮當太后,實非她所願。那她跟懿靖大貴妃和康惠淑妃一樣,都是死了男人又沒有實權的寡婦罷。她的處境更招嘲,畢竟懿靖大貴妃的兒子沒有實權、康惠淑妃沒有兒子,她的兒子貴為天子,那又怎麼樣,還不是在後宮摸摸紙牌打打馬吊就是一日……真到那時候,皇后還能像往常一樣日日請安不輟,乖巧伺候她用點心?畢竟現在她已經不聽她的話,堅辭不肯去勸皇帝「雨露均沾」。這麼想著,這對小夫妻倒同心,商議好的一般不遵她的懿旨。
轉個念頭,什麼「商議好的一般」,就是商議好的!她猶猶豫豫盯著皇帝的臉,問:「皇帝對皇后……」他聽到皇后,不自覺地在臉上綻出一個笑,話也多起來:「朕與皇后,夫妻同心。多虧皇額娘做主,朕才有了一位這麼合心意的妻。大婚前,湯瑪法還與朕談說『一夫一妻』,朕沒想到,竟與皇后實現了……皇額娘,求您看在她與您同姓博爾濟吉特氏的份兒上善待她;也求您成全兒子,別再干涉兒子的後宮,什麼『雨露均沾』,翻牌子,這些老例,都蠲了吧。」
太后越聽,心情越沉重。皇太極崩後,福臨登|基,她的姑姑,皇太極的皇后,孝端文皇后掌著後宮事,才硬生生攪黃了她跟攝政王多爾袞的婚事;臨到自己當太后,皇帝卻讓她別再干涉後宮。她一生要強,到了,竟兩頭不到岸,前朝後宮都沒她的容身之地,以後長夜漫漫,可怎麼熬。
她正斟酌著要說幾句,就聽皇帝說:「皇額娘沒事,兒子放心了,早歇著,兒子明日再同皇后來請安。」說完起身行禮,不等她答應,自顧自起身出去。明黃的衣裳影兒,隨著一聲闔門的「吱呀」消失在門口。
他還真是位說一不二的天子了!蘇墨爾見皇帝出去,推門進來,見太后靠著引枕坐著還吃了一驚:「太后,您起來了?」
太后苦笑一聲:「兒大不由娘。鬥不過咯。」仰頭倒在引枕上,閉目想了想,說,「蘇墨爾,太醫開的扶正養元的補藥呢?端來予吃,予還能斗。」
*
皇帝打門出來,走了兩步,吩咐大太監吳良輔:「既然太后無大恙,叫西苑把鷹送過來吧。也給太后散散心。」
走回自己慣常住的殿,皇后和四貞格格正對坐著用點心。四貞面前的碟里整齊碼著肉菜小饃饃,一看就是金花布的菜;金花面前是一碗湯藥,老遠就能聞到她碗裡的藥又酸又苦。
「怎麼還喝藥?朕瞧著這風寒老早好了。」他進殿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金花身邊,背著手瞧她的臉。
作者有話說:
明天更長一點。
第77章 夜侍
四貞格格見皇帝哥哥突然進殿, 起身行禮,不等皇后嫂嫂答,先一臉焦慮急著問:「皇帝哥哥, 太后病情如何?」
福臨仍舊盯著金花的臉答:「險雖險,卻不凶, 醒了就好了。四貞妹子不必掛心,皇額娘說她現在用膳服藥, 你們都別拘著虛禮去鬧她, 攪得她用不香。」說著伸手搭在金花肩上,看她仰臉對著自己嫣然一笑,那雙會說話的桃花眼,像是明白他剛剛跟太后說了些什麼話, 他突然生出無限的知己感。
又想了想, 盯著皇后眼前的湯藥, 說:「皇后的酸梅子帶了?朕給你取了過口?太后無事, 本來明日能去跑馬放鷹,風寒一直不愈,能去得?」
四貞聽說太后已經醒了,又見皇帝如此不以為意,猜著太后無事,放下心來,轉而笑眯眯看帝後夫婦兩人, 一對璧人,一人說,另一人含著笑聽, 含情脈脈的眼睛互望著, 出聲的只有幾句, 無聲的早有千言萬語,一片柔情蜜意在兩人之間流淌。忍不住掩口一笑,又調皮地搗亂,聲如銀鈴:「嫂嫂去不去的……妹子能去。」
不想福臨一撩袍子,在金花身旁坐下,說:「皇后不去,朕也不去,四貞自去?」
金花朝里挪了挪,讓他靠著自己坐上來,叫烏蘭添了一副碗筷,說:「我們仨明日一起去。」又對他說:「鴨舌糟得好,嘗一嘗,就是辣,您就口奶茶。」說著給他夾了兩個鴨舌。又撿著他愛吃的,布了一碟子。忙完才撂了筷子,皺皺嫩白的眉心,端起自己的那碗湯藥。
他眼尖,早看到她的酸梅子罐子,拿在手裡,眼巴巴等她一仰頭喝完了,「噌」拔開罐子蓋兒,送到她眼前,看她伸著兩根細白的手指拈了一顆含在嘴裡,兩人一個我看你,一個你瞧我,互相對了下眼神,又都會心一笑。
四貞格格在一旁微笑看著他二人,起身說:「妹子先走一步,賢伉儷留步。再在這兒留著,要被你二人酸倒牙了。」說著伸過手來,「皇帝哥哥,也賞四貞一顆梅子?」麻溜兒探到罐子裡捏著一個梅子,噙進櫻唇,鼓著一側粉腮,腳底抹油般往外溜,又聽皇后說:「一會兒咱們一起去皇額娘處。」四貞「嗯」一聲,頭也不回出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