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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4:47:01 作者: 恪蘇
他湊過來:「累了?」她搖搖頭。
「好奇去哪兒?」他一直等著她問,偏她一言不發,亦步亦趨跟在他身旁。
「跟著您,去哪兒都行。」她不好奇去哪兒,這條路沒行過,肯定不是回坤寧宮,只要他倆在一處,去哪兒不一樣?
「昨兒出宮的事兒,皇額娘不知道?兩天了,都沒人問我,我編了好幾套詞兒,都用不上……」
「我們的動靜,皇額娘不知道,不好嚒?早這樣,也不用做這些戲,更不用費這些周折。」福臨回想起來,大約兩人剛要好,就被迫演「不入後宮」種種,一個嬌滴滴的小媳婦,他看得見,摸不著。看也不能放肆看,只能趁在慈寧宮時眼風潲一潲。
最近幾月,他總後怕。多虧反抗他母親的事沒早動作,若在大婚前舉動,堅辭不受母親安排的博爾濟吉特氏的姑娘,那他豈非生生錯過她,終不知情為何物,陷在欲的泥淖里。
可他又後悔安排遲了,讓她吃了太后的虧,時時叫她去慈寧宮領教訓不提,還要往他後宮塞人,又要威逼著她勸他「雨露均沾」……憑她的心細如髮且慣會拈酸,不曉得心裡多彆扭憋悶。這麼想著他又悔應該大婚後就謀劃不領太后的命,那他是不是早就跟她長長久久在一處?兩人早把心結解了,她早知只她招了他喜歡,她也信他以前沒喜歡過別人,以後他也會一如既往,只喜歡她。
「可我喜歡今夜,還有昨日。」她捏著他袖管的手撒嬌似晃了晃,他細長的丹鳳眼睇她粉白透紅的臉,苦了他,費那麼多心思,防著慈寧宮散落在宮裡各處的人,更要視宮裡的規矩如無物。
還要給她捏圓搓扁,昨兒回宮換衣裳,褻衣兒他自己扯了扔在地上,吳良輔那麼伺候老了的,撿到手裡也禁不住頓了頓,退出去的時候腳步輕飄飄的不自然。都是她勾的,他對著她,不曉得如何把持到今日的。
他攥攥她的手算是應了。後來兩人都不說話,沉默地攜手推開一扇一扇的門,沐同一陣風,嗅同一縷香,終於走到太液池的碼頭。
「上次,你跟董鄂氏聊天,不是喜歡杭州?江南不太平,去不得,我們撐只江南的烏篷船。」福臨一邊說著,跳下船,回身架著金花的咯吱窩把她端下來,「正好太液池的荷花開了,行至荷花深處,吃一盞老酒,裝作是江南罷。」
金花在岸上看是一隻烏突突的烏篷船,到了船上,船板軟綿綿,設著牙席 ;長短篷里裝飾著毛峰錦緞,只外殼是個竹篾。她忍不住笑,除了烏篷船的殼子,芯子金碧輝煌。
福臨坐在船尾,拿著手槳一撐,船盪離了岸。金花望著岸邊影影綽綽的小宮女和小太監,笑著說:「這下好,終於不用被一隊人跟著了。」
他說:「就知道你不喜歡他們跟著。」船身搖了搖,他又點點頭,說,「坐下吧,這船容易翻,朕不會水。」
她在他對面盤腿坐下,手托著腮,桃花眼灼灼盯著他:「我會,我救您。」
手槳入水,激起一串水聲,船穩穩向湖中行去:「萬歲,您競會划船?」草原長大的順治帝,不會游泳,卻會划船,她還盯著他不撒眼。
「不比騎射難。」他幽幽答,一邊說一邊抿著嘴兒笑。夜裡避著人跟尚乘船的小太監學了半月而已。聽她跟董鄂氏聊天,驟然冒出個這樣的主意。預備了倆月,終於到今夜,荷花開得好,花葉間還生著蓮蓬,風清星朗,等不及跟她行到藕花深處,「你看看後頭的火摺子,掌個燈,籃子裡還有熱老酒。」
她歪頭看著他,他雙手握著槳劃一下,又一下,渾身藏在風兜里,兩隻健碩的胳膊露在外面,聽他說,點點頭,卻不動。
「去呀。」他給她瞧得不好意思起來,學她愛用的嗔怪的語氣說了一句。
「我不想回頭,回頭就看不見您了……」她無限依戀,伸手撿起他明黃的袍子角,跟自己的正黃袍子打了個結。
作者有話說:
竟然沒寫到。
那就明天吧,明天肯定「暈船」。(手動重點)
明天夜裡九點,我準時。
第64章 香宵(三)
福臨見金花的小手掠著兩人的袍子角把玩, 靈巧的手指在明黃和正黃之間翻,指上禿禿的,便問:「戒指呢?」
「脫了。摘了沒人給戴, 自然就沒戴了。」說完,手中的結打好了, 她又在荷包里摸了摸,淡然一笑, 「一會兒萬歲給我戴嚒?」這一句說得含著若干期待, 又有些寂寥,活脫脫秋日空帳,她對鏡攬妝,卻無人賞看, 更無處炫耀, 傷心失落都平淡如紙。
他心裡又不好受起來, 以前是她喚他「表舅舅」他不好受, 擺明了要拒他千里之外;現在她有一點傷心、失落,甚或是失望不如意,他也不好受,仿佛她是鮮靈靈的花,一個花瓣兒彎著了,蜷了邊兒,花兒還沒嚷疼, 他先心疼。
船正行到湖中,兩岸的宮闕亭閣在夜色里若隱若現,初時還能望見跟著她倆的小宮女和小太監在岸上候著, 眼下也杳然不知所往, 近處是一片茫茫的水, 一篷孤舟,世上只有她和他。戴個戒指,何用等一會兒。
他收了槳,伸著長腿從艄公座上閃身下去,小船震了震,他倆就面對面,團團坐著。
他掌心朝上伸手,她從荷包里捏出戒指輕巧地擱他手心裡,食指鬆手的時候還調皮地在他手心裡轉個圈,撓得他心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