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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4:47:01 作者: 恪蘇
    太后正介意皇帝不入後宮,皇帝就這麼明目張胆叫她去養心殿伺候,是之前影影綽綽提到的事體已經解完了?這麼想著,金花忍不住在輿上笑了一下自嘲,她還真是樂觀。

    到了養心殿,吳良輔要去報,被皇后攔了。吳良輔知道帝後的關係緻密,想來萬歲爺不會怪罪,任皇后自己進殿。

    金花還沒邁進門檻,先站住了。他正在案前端坐,今兒穿的天藍色袍子,顏色清爽,就跟這爽快的秋意一般;修長的眉眼靜寧地垂著,神色安穩鎮定;上身比直,肩寬且平,肩上一個突出的肩峰,她吃醉了曾握在手裡的;不知正在看什麼端坐不動。她盯著他凝神看,如今,這俊男人是她的?至少從現在往以後,有一段時日,又有一部分是她的?這麼想著心裡歡欣,又有些不足。

    福臨正等著金花來,算時間差不多了,一抬頭,她正站在門口,一身碧色衫子,一張桃花樣粉臉,歪著頭垂眼楞著。他急著起身,官帽椅」哐啷「一聲,驚動了她,她才嫣然一笑,扶著門框抬腿往殿裡邁:「萬歲。」

    款款邁了兩步,他已經擺著長腿走到跟前,她要行禮,給他把著胳膊拉在懷裡:「不要這些虛禮。」

    抬頭對上他的眼神,正笑意盈盈打量她。她伸手摸了摸頭上釵,今天穿翠衫子,她選了銀的頭面,都是冷色,清爽。他細看了看,覺得不稱意,溫聲說:」今兒戴得素,不大適合出宮。「

    她一伸手,腕上那隻羊脂美玉的鐲子先露出來,他伸手握住,又說:」這隻倒是總戴著。「

    她也笑:」就這只是表舅舅親送的。」別的都是吳良輔帶著小太監去賞的,自然不一樣。這隻玉鐲兒還是為著她說金子銀子熔了還能賞人,他專門替她挑的,就更不一樣。

    他把她圈在懷裡,擁著往裡間兒走,一邊走一邊說:「來瞧瞧這次的。」

    一個多月沒來,養心殿西暖閣的裡間兒竟然變了樣兒。窗下的妝檯是新置的,上面擺了幾個錦盒。福臨掀開一個,說:「今日換這套。」金花定睛細看,是一套五瓣花的黃金首飾,鬢花、釵、鐲兒、戒子,能想到的都有。之前金花還跟呼和說宮裡賞的首飾粗笨,這套就精緻,每片花瓣都不同,花蕊也細細做出來,每朵都像是迎風展搖似的。

    福臨把金花摁在妝檯前的矮凳上,動手摘她頭上那套銀首飾,一邊說:「快些,別遲了。」兩人四手,三下摘完了。她對著鏡子戴首飾,一邊戴一邊問:「萬歲,要出宮?去哪兒?」他怕她急,輕描淡寫說:「一會兒就知道了。」

    頭上戴好了,她朝他仰起臉來:「好看嗎?」桃花眼閃得像星,兩片艷唇,眼角眉梢都是甜膩的笑意,頭上黃燦燦的足金首飾,灼得他張不開眼。他就記得她那日穿正黃戴足金尤其好看,傍晚跟他一起走在御道上,一邊走一邊跟他說君恩不可依,今日愛你,明日愛她,腕上還有一隻大金鐲子打著手……

    「好看。」他看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硬憋著氣吐出這兩個字。就是他的人了?再不是一抬頭給他一個沒來由的笑,推著搡著躲著不應他。正歡喜著,她卻一扭身,低下頭,他忙彎腰去找那張笑臉,卻聽她說:「那您還沒親我……」這六個字兒越說聲兒越小,他兵荒馬亂舉著臉去找她,她手在首飾匣子裡摸了摸,躲了他,站起身,淘氣地脆生生說:「走吧?」

    兩人乘馬車從西北角門出宮,一出宮禁,他就攥著她的小手說:「表外甥女兒別怕,是濟度上了『夾片』,福晉臨盆,這趟去王府。」頓了頓又說,「上次佟妃的穩婆很得力,已經派去了,太醫院的婦科聖手也命人宣了,想來已經入府,總之萬無一失,表外甥女兒別怕。」

    金花忍不住去撫左手給佟妃攥過的那處,點點頭,說:「寶音姑姑也在,不怕。」過了片刻又顫著聲兒說:「姐姐生產過幾次,這次必定順利?」說不清是問還是肯定,腦子裡想的卻是佟妃生產時候的血房,佟妃攥著她手腕子低嘶,這麼想著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馬車外日頭明晃晃的,她卻覺得冷,果真是秋天了。

    濟爾哈朗和濟度父子還沒分府,到了王府,帝後兩人受過父子領著家人大叩大拜,福臨留在前廳跟親王父子敘話,金花就由濟爾哈朗的福晉引著去後宅。

    

    兩人出了前廳,皇后先問福晉:「福晉,現在什麼情形?」濟爾哈朗的福晉從年輕跟著王爺征戰,是個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痛快爽朗,說:「托萬歲娘娘的福,母子平安!」

    皇后聽了腳下一頓,忙極力斂著情緒,恢復了神色繼續扶著福晉的手走,剛剛走得急,這會兒她放心了腳步就打虛,身上的重量不自覺壓在福晉手上,步子也慢下來,又要極力掩飾,皇后的情緒原是不能輕露的,慢聲細語說:「孩子還好?」

    福晉答:「回娘娘,瘦猴子似的,這幾個孩子數他瘦,哭聲反而最大。半天就產下來了,是個急性子,也心疼母親,哈斯琪琪格沒怎麼吃苦,這一次倒是意外地順利。昨天半夜開始的,她現在該睡醒了。」

    聽了這句,皇后才真放下心來。從前廳走到後宅不過片時,她不問,也就遲一會兒知道姐姐平安,小外甥平安,可是關心則亂,就算提前片刻把懸著的心放平了也是好的。

    精奇嬤嬤敞開門,一個穿著深藍窄袖衫子的婦人迎出來行禮,金花僵著身子別彆扭扭受了禮,又跟著她進哈斯琪琪格的寢屋,等濟爾哈朗福晉退出去,金花把嬤嬤丫頭都遣出去,屋裡只剩哈斯琪琪格姐妹和那位婦人時,金花伸手,親親熱熱喚了聲:「姑姑。」金花在阿拉坦琪琪格小腦瓜里讀過,這是她的乳娘,寶音姑姑,草原上的婦科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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