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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4:47:01 作者: 恪蘇
心裡登時亂起來,雖然這個吻有些安撫的意味, 也不色氣, 可是怎麼就親近到眼神都不用換, 閉著眼也能親嘴兒?她挪了下頭,宿醉的疼在後腦勺突突跳,這時全身的疼湧上來,渾身的骨肉勉強連著,手指尖動一動都是疼的,眼眶酸得她不想眨,她潦草地轉轉眼眸。
雙手費力捧上那張冒了胡茬的臉,大著膽子硬把他的唇挪開,才緩著勁兒,深吸了一口氣,心裡又驚又急,窩在他懷裡小聲喚出一句:「表舅舅?」。仰臉看,他眼下半圈鐵青,緩緩睜開眼,見她醒了,細長的丹鳳眼裡回溫,曖昧地說:「還不改口,還喚朕表舅舅?」
試探著說完這句,福臨見金花換了神色,眼裡立時有了焦點,整夜都柔弱無骨的那個人,自他懷裡一躍而起,先瞧自己的衣裳,一身正黃的袍子,滾了一夜,如今全是褶兒;又伸手摸頸上的扣子,只有第一顆鬆了;然後才顧上頭疼,揉著後腦勺吸溜氣兒;等她摸到身下這領牙席,她又皺著眉往四周看,養心殿,手腳並用利落地從他腿邊翻過,跳下寢帳,不常見光的白嫩小腳丫踩在地上,右腳隱約可見腳傷未愈的暗黃印子。
他翻個身,換隻撐著頭的手,乜斜著看她打赤腳:「地上涼。」
金花長了本事,並不回答,踮著腳去旁邊桌上,白嫩的腳底在他眼裡一閃一隱,斟了一盞茶,身子倚著桌子,微微低頭,小巧朱紅的唇就著沿兒一飲而盡,又斟第二盞。看得他口乾舌燥起來:「給朕也斟一盞。」她飲過兩盞,聽他這麼說,給他捧過來一盞。
福臨從她手裡接過喝完,她伸手來拿茶碗,卻被他一把拽住手腕,就勢帶倒帳里,層層疊疊的錦被堆出的錦繡窩裡,觸皮的還是那一領牙席。倒是摔不疼,更多的是彆扭。
她頭一次來時就想過,不知多少玉體嬌陳,與眼前人在上面廝磨糾纏的牙席……這麼想著,眼前人就算謫仙下凡她也沒心思,更何況她現在還宿醉,頭疼渾身酸,想不起昨夜喝了幾杯tequila之後都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如何就從吉雲樓廊下來了養心殿。兩個人還這麼親昵輕佻起來。
唉,希望她沒說實話,也沒被眼前人的顏色迷了眼。一邊頭疼,一邊手裡緊緊握著那隻茶碗。
還在走著神兒,腰側被他的手托著往身下帶,她眼前一晃,人就置在他眼帘里了,還是單手支著頭,跟睡佛似的側躺著,卻專門伸著手握著她的腰,生怕她跑了似的。
心裡太嫌棄這床牙席,金花也掙起頭,單手支著捧起臉,與福臨對躺著,嘆口氣。
「怎麼?」他像是發現她不喜這床榻,皮膚觸上燙肉似的,這麼把臉捧高了才安心了。問了一句又闔上眼,天色還早,稍微有些放亮,金花酒後睡不寧,被自己的噩夢早早嚇醒了。
「嗯……」她撇撇嘴,斟酌說不說實話,「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想到表舅舅後宮那麼些美人兒都在這兒躺過,表外甥女兒再躺上來就有些不相宜。」直說了事,烏雲珠都要入宮了,所謂破罐子破摔,現在不摔,以後摔也沒人聽。
想起烏雲珠,昨夜的記憶恢復了一點兒,四貞格格舉著杯跟她一碰:「月出於東山之上……」姑嫂兩人對月夜飲,倒有意料之外的暢快,可是之後呢?
這次走神兒被福臨的話拽回來:「表外甥女兒這些細密的小心思!這樣事顧慮錯了,朕的養心殿只表外甥女宿得。若是你在乎,以後也不許別人宿就是。」他也不睜眼,輕飄飄說出這幾句分量極重的話。
這麼聽他說完,果真心裡舒服多了,她也不想再撐著頭,渾身疼,又累,昨日那一通好忙,於是撤了手重重躺下去,在枕席間激起個浪,「咕咚」,翻個身臉朝下,把臉擋住了,咕噥咕噥地問:「烏雲珠,後來怎麼著了?」昨天他帶著那幾個人走了,跟她說「來日方長」,那自是要在宮裡常常相見的意思?她就此當上貨真價實的壁花皇后,面子總歸有些折損,把臉埋在床榻里就能護住面子似的。沒事沒事,她一直在心裡念叨,鼻尖是他慣用的木香,聞著也有些靜心。
也不能不問,天亮還要去慈寧宮跟太后回佟妃的事兒,後宮不必事事做主,卻事事得知曉,萬一烏雲珠就在慈寧宮太后榻下一坐,金花喚烏雲珠什麼總要心裡有數,賢妃?貴妃?
「還說這事兒,朕有點氣你,等了你半個時辰,臨了不上樓,終究沒聽上她的琴,白白使喚朕去尋一趟。博果爾對她愛得什麼似的,昨夜趁著皇叔、大妃都在,直接賜婚了。」福臨說著,張開眼,伸出手,愛惜地拍了拍金花的後腦勺,她一把烏黑的頭髮鋪得到處是,他勾起一縷,先拉到鼻尖聞了聞,又在手指尖繞著玩。繞指柔,就是眼前人了,所以昨日的事也不過是一笑,又接著說,「倒看不出來她哪般好,為了她,博果爾跟大妃鬧翻了,兩人竟足足半月沒說話,朕想還繃什麼?請皇額娘頒旨得了。」
金花一直愣著,福臨拍拍她後腦勺,她才突然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烏雲珠直接賜婚給博穆博果爾了?沒進宮?那賜婚是不是幌子?
她翻出臉來,湊到福臨面前,瞪著寶石核樣兒的眼睛問:「表舅舅,您不心儀烏雲珠?」盯牢他的俊臉,細細查究他每一樣表情,耳里的血管「砰砰」跳,跳得她快聾了。
他還玩著她的頭髮,眼神往她臉上掃了掃,輕輕皺了皺眉心,又瞬間鬆了:「心儀她?上次為了她起了那麼大風波,雖然……」說到此處他停了,眼神濁起來,伸手把她往懷裡緊了緊,「雖然沒有她,朕也解不了表外甥女兒的心意。」他想起那晚那兩個吻,潤了潤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