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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4:47:01 作者: 恪蘇
警醒如她,不貪慕隨時會收回的情意。
他又聽她說「人小福薄」,佟夫人進宮那日,他說盼著她旺健,她也曾這麼說,這像是她的一句拒語,一出口就推他到千里之外。他看她眼色一會兒明一會兒暗,心裡像是有許多波瀾,後來終於靜了,小手撫上他的臉,讓他睡。他回手抓住這隻柔軟的小手,就像這般便縛住了她似的,閉著眼睛說:「偏只在表外甥女兒身上用心。」
她也不掙,語氣裡帶著笑意和戲謔說:「記下了,看表舅舅哪天食言,羞不羞?」頓了頓又說:「今日八月初一,表外甥女兒可真記下了。」
福臨又拉了那隻手到唇邊,金花卻不樂意,嫌棄地嬌聲說:「鬍子扎手。」一邊說著一邊把手從他手裡硬抽走了,從床邊摸了個枕頭給他,說:「表舅舅別擠我枕頭,這個湊活下。」是她平日裡抱著睡的枕頭,暑熱,正好閒著,他夜裡總往她身邊湊,她不厭其煩;上次又說,睡醒了還有那麼多家國大事,她擔不起耽誤大事的名頭。
他接過她遞過來的枕頭,上頭都是她淡淡的若花若葉的味道,他喜滋滋把臉埋進去,深吸一口,得了極大的滿足,翻個身兒,自睡了。
翌日清晨,金花正睡得熟,突然錦被掀開,窩進來一個滾燙的身子。她心裡一凜,又驚又懼,瞬間醒了。
是福臨。
她不動,闔著眼睛仍舊裝睡,感受他強壯的手緩緩探過她的腰,雙臂交纏,她陷進一個寬厚火熱的懷裡,她強壓著心裡的怕,控著全身不顫,耳朵里的血管「砰砰」跳得心驚膽寒。熬過一息,一個緩緩的呼吸湊到她頸間,小聲說:「朕這幾天不得閒兒,改天來陪你。」說完又把頭搭在她肩上,額角貼著她的臉,默了默,翻身走了。
金花心想,我還睡著,你說這些,誰能聽到?明珠投暗。倒是忍不住敬你是個君子,血氣方剛的,規規矩矩伸過手來,又規規矩矩自己走了。
*
初四,三隻瘦小橘滿月。
金花第一次把胖大橘母子從耳房挪到側殿,請貓兒房的小太監給貓貓細細拾掇完,又鄭重其事給三隻瘦小橘想了名,她躺在榻上任三隻瘦小橘在身上爬來爬去,化身人肉貓爬架。懷裡團著兩隻奶貓貓,手掌心還臥著一隻,另有一隻大胖橘在殿裡跳上躥下,還有比這更好的日子?這時若是福全在就好了,人生最重要的小夥伴和人都在身邊。
心想事成,傍晚福全就來了。
福臨進殿把福全遞給金花,說:「不得了,這小子越來越胖,朕這一身汗。」
金花抱著福全,欣喜極了,跟福全蹭蹭鼻頭,顧不上理會福臨,只跟福全說:「想不想額娘?」
福全也顧不上理會金花,細嫩的小手向金花身邊的胖大橘伸過去,胖大橘傲嬌地默默起身,拱了拱背,從榻上縱身一躍,走了。金花逗著福全說:「哦,咱們福全喜歡大橘橘,哎呀,大橘橘走了。」
福全這才有點心思理會金花,對著她咧嘴一笑,露出牙齦上兩顆微微萌出的小白點。
她盯著細細瞧了瞧,確定是門牙,對著福臨說:「福全長牙啦!表舅舅快看。」說著也顧不上腳,直接抱著福全湊到福臨面前,一邊伸手撓撓福全的小胖腿,「來,給你皇阿瑪笑一個。」
福全被撓了痒痒肉兒,露出光禿禿的牙齦,牙齦上兩個白點兒。金花又對福臨說:「看,快看。」眼光全在福全身上,淡淡憂傷說,「福全長大了。長大了就不是額娘懷裡的小娃娃了。」長大了就不能由著她抱來抱去,何況不是親娘,又是個兒子……
福臨一心惦著她的腳,扶著她回榻上坐著,說:「看把表外甥女兒高興的,當心這腳,養了一個多月才剛好了這一點兒。」他陪著她坐定,把福全接過來,搖搖福全,「來給皇阿瑪笑一個,朕瞧瞧,娃娃長牙朕頭回見……。」
她笑意盈盈看著他擺弄娃娃,過了會兒才想起來問他:「表舅舅怎麼來了?」
他意味深長一笑,說:「聽說坤寧宮今日有大事,帶福全來湊個熱鬧。」
金花伸手把三隻小奶貓收在懷裡,下巴蹭著瘦小橘的頭頂,眼睛瞧著福臨,說:「表舅舅的眼線又去報信兒啦?說它們?今天滿月了。」
福全又伸手往瘦小橘處湊,福臨也往金花身旁挪一挪,伸手撓撓貓貓頭,說:「朕看三隻貓貓一樣花色,卻是如何認哪一隻是哪一隻呢?」
金花一笑,放下一隻,指著它的兩隻前爪,說:「這隻前爪皆白,叫橘書。」
再放下一隻,撓撓它脖子,它躺下翻出肚皮,露出肚腹上一片白,「這隻肚腹白的名橘白。」
懷裡僅剩的那只是只長毛橘,剛滿月,已經滿身咋呼毛,手一摸,毛癟下去,就是個瘦瘦的小奶貓「這隻長毛的還沒想好名字。」
福臨看了一笑,說:「這隻倒像鰲拜的鬍子……」
「表舅舅賜個名兒吧。」
「橘堂?」
「哪個堂?」
「中堂的堂。」
「換個字兒,蜜糖的糖。」
「不是求朕賜名?」
「橘糖也是表舅舅賜的名兒!」
「大貓叫什麼?」
「橘廿。二十那個廿,願我橘健康長壽,長長久久陪表外甥女兒的意思。」
「朕也長長久久陪你。」他說著,騰出一隻手來握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