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
2023-09-02 14:47:01 作者: 恪蘇
「讓呼和伺候您更衣?」金花希望現在、馬上這屋子裡來個不相干的人,把他跟她照亮, 把昏黃混沌的氣氛攪開。
福臨丹鳳眼灼灼地看了眼金花,意味深長笑一下:「不是皇后伺候,朕不換了, 反正, 反正一會兒就歇了。」金花秘制小醬瓜送粥咸香, 如今聞著卻有些刺鼻,福臨想了想,「皇后幫朕擦擦吧。」起身挪到金花身畔,盤腿坐好。
金花拿張絲帕,沾了水,抹兩下。借不上力,她伸出另一隻手覆在福臨胸上,把衣料摁緊了:「冒犯了。」正摸在發達的胸肌上,金花忍不住心中蕩漾,呵,胸肌,摁衣料的手指蜷了蜷,「一手不能掌握」。
「撲通撲通」,手下的心跳如鼓,胸肌隨著一呼一吸起伏:這樣的油點子,她還可以擦一百個。
愛騎馬,善射箭,五歲就能在圍獵時有所斬獲,這個英偉的人,她忍不住抬眼看他。誰料他扭著頭,鐵青著臉,就算這樣,也埋沒不了那張俊臉。身高八尺,膀闊三停,肩上一個突,撐著衣裳,金花微微紅著臉,小手又摸上他的肩峰。唉,可惜,只能摸一下,好男人都是別人的。金花垂下頭去。
福臨強忍著,等金花低下頭,才滾了滾喉結。
金花又擦了兩下,不防備,福臨滾燙的掌心覆住她的手,長吐一口氣:「罷了,就這麼著吧。再倒盞茶吃。」金花自己臉上突突的,不敢抬頭,抬頭,她就能看見福臨現在正是個大紅臉。
另一處,吳良輔和吳不服、吳祿干爺仨在坤寧宮外的御道上聚頭。吳不服上次去養心殿報皇后向御膳茶房要東西,順治帝說以後不用報了,他正撓頭:「乾爹,皇后娘娘的什麼事體是該報的?什麼是不用回的?兒子倒糊塗了。」
吳良輔心裡也沒數。吳良輔伺候過前朝皇帝,如今改朝換代,伺候這位爺十幾年了。從小皇帝起兒就跟著他,吃喝拉撒,除了太后,數他最上心,如今反而看不清了。
老早就板上釘釘,吳良輔認為這位爺最是無情。
宮裡的美人兒跟四時的花兒似的,月月不斷,季季不重樣,上頭又有個事事敢斷的太后,從「教人事」的楊庶妃開始,色|色的姑娘往萬歲爺寢宮裡送,他從來來者不拒,卻不留戀。加上多爾袞弄權,他越發在前朝潦草,只在後宮用功。那幾年,吳良輔時不時擔心,生怕主子年少猖狂,虧空太過,毀了身子。幸而,沒幾年,多爾袞倒了,主子也乘勢轉了性兒,專注於政事,夜裡不是看書就是寫字,反而要太后威壓著他入後宮。
如今回想起來,這位肯定是個城府深的。
那幾年在後宮亂來,十有八九是為了糊弄多爾袞,不如此,怎麼能讓多爾袞放鬆警惕,日漸狂放?後來皇帝親政,跟太后商議做了個套兒,輕易就取了多爾袞,又不費一兵一卒,收了他旗下的兵勇。
萬歲爺最厭惡博爾濟吉特家的姑娘,跟前皇后鬧得不可開交,對謹貴人也很冷淡,但是礙於太后的面子,敬而遠之。
原以為換一位皇后,也不過是換個鬧騰的人兒,所以大婚夜萬歲爺宿在景仁宮,吳良輔一點兒不意外,早把東西收拾了隨身帶著,說走,抬腳就去景仁宮。
可是,這一路冷眼旁觀,萬歲爺明顯不討厭現在的皇后,一日不見就遭不住,皇后受傷不理事,他尋著由頭來看她,昨兒是硬要來接福全,今兒竟索性直接要來。
只是若說皇帝對皇后有情?又有若干可疑,那幾次皇帝跟皇后在養心殿……時辰什麼都不對,這幾次明顯有機會萬歲爺又不同皇后親熱,回去自己孤零零宿在養心殿。
還有些細枝末節的,譬如每回皇后從養心殿走了,萬歲爺都壞脾氣,吃不準是因為皇后不在眼前還是皇后剛剛在眼前卻觸了他的霉頭。
唉。皇帝十八歲,說大,還不到二十;說小,福全都快一歲了,牛鈕若是還活著都高過車輪了。
大約就是聖心難測……
之前賜吳不服坤寧宮伺候,吳良輔覺得是為了看著點兒皇后,別行差踏錯,壞了宮裡的規矩;後來又覺得是怕皇后吃虧,若是皇后在萬歲爺看不見的地方吃了虧,吳不服腿腳利索,馬上去養心殿報,萬歲爺基本都能去護,就跟之前怕皇后為難佟妃,讓吳祿和吳不服在坤寧宮等著聽消息似的;皇后傷了腳,萬歲爺聽了也不管,可第二日急急忙忙去慈寧宮等她,又管托進抱出;昨兒,萬歲爺看了皇后寫的字兒,一邊說吳不服不用事事去報,一邊自己卻上了心,折騰了半宿筆墨……
這倆人,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忽近忽遠,讓人疑惑。不過也是吳良輔知道的多,若是再遠一層的人,大約覺得皇帝跟皇后皇后平平淡淡。
實際上,關係就跟芯里燃的炭似的,吹口氣兒就能燒得通紅,只是眼前不知道這口氣兒由誰吹。
吳良輔沉吟半天,說:「我估摸著,娘娘受傷了得報,娘娘吃虧了得報,別的,你自己掂量吧。」
吳祿說:「那萬歲爺跟娘娘是好啊?還是不好?一回非要娘娘換衣裳,一回我伺候衣裳慢點兒就呲兒我,說我躲懶。回回不一樣。」
吳良輔點著吳祿的腦袋,小聲說:「榆木疙瘩,你管他好不好的,你的眼力見兒呢?乾爹白教你了,哪有那麼多好啊不好的,萬歲爺以前跟惠妃好不好?跟寧妃呢?如今呢?什麼叫見風使舵?!你管他好不好,你把主子伺候高興了才是正經。」吳良輔越說越覺得恨鐵不成鋼,跺著腳說,「我還指著你們以後給我養老呢,一個個的,快氣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