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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4:42:35 作者: 十月嵐
    他轉著手裡的筆,已經往林嘉木那邊看了好幾眼了,就連正在看書的許景晗都感受到他頻繁轉移的目光,捧著書問他:「你這是怎麼了,十佳歌手打成平局,又約了新的比賽嗎?」

    「要我說既然是個誤會,那你們倆當面鑼對面鼓地講清楚不就完了嗎?」也不知道袁飛松是怎麼聽到的,他還特意越過鄢采的桌子探出半個身子,熱心向沈欽建議:「正好藉此機會化干戈為玉帛,重建友好關係啊!」

    沈欽思索片刻,實在想不到自己什麼時候擁有過和林嘉木破碎的友誼。他笑了笑未置可否,手裡的筆還是在五指間轉得飛快。

    還有幾天就期末考試了,605是安靜,但是寢室樓里太吵,沈欽晚上下了晚自習會在教室里多待會兒,看看書記記公式,通常都是他走最後一個。

    他背上書包準備關燈離開的時候,猛然發現教室一角桌上還趴著個人——這林嘉木到底為什麼一整天都在睡覺?還能睡到現在?晚上還睡得著嗎?

    他的疑問和困惑都鎖在眉間,留了最後一排燈朝林嘉木走過去,到他桌邊抬手輕敲桌面,皺眉道:「放學了。」

    林嘉木抬頭看他一眼,含含糊糊應了一聲:「嗯。」

    不是吧?居然能好好跟我說話了?這是……

    「你先去吧我自己關了燈來。」還不止一個字?!

    沈欽覺得自己會因此感到「驚喜」屬實是一件荒唐的事,緊了緊書包帶口不對心地說:「你不會回寢室睡嗎?」

    林嘉木抬頭,也是眉心緊鎖地看他:「你怎麼這麼喜歡多管閒事啊。」

    「我這是……」

    然後林嘉木開始收拾自己粉紅色的書包。把桌上亂七八糟文具往筆袋裡一塞再胡亂裝進書包里,隨手一扯把耳機線和mp3都塞進去,擦過沈欽的肩膀不耐煩地往外走。還把凳子踢得哐哐響。

    沈欽跟出去的時候順手把他踢亂的桌椅順回了原位。

    走在林嘉木身後看他走路懶得像一隻被提溜後頸的貓,沈欽莫名竟覺得有趣。他一笑,林嘉木就跟後腦勺長了眼睛似地,回頭了。

    「你要一直跟著我?」他問。

    沈欽收起笑意面不改色道:「我回寢室也走這條路。」

    林嘉木嘴角一抬:「行。」

    然而就在他調轉方向朝操場走的時候,沈欽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那天在音樂教室發生的事——為什麼那天林嘉木像真的知道點什麼一樣,毫無理由地就對自己那樣發問?

    他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紅繩,平靜地叫住前面的人:「你是不是……在等什麼人?」

    林嘉木果然停下了腳步。

    最終是兩人一起去了操場。沈欽當然不期待林嘉木就此「和盤托出」,他眼下只想做一件最近幾天一直想做的事。

    林嘉木在某些事情上的急躁實際上暴露了他始終不過是個高中生,哪有那麼多不可突破的沉穩。他急迫地「質問」沈欽:「你想說什麼?」

    這倒讓沈欽看上去有條不紊了:「你一直不升學,肯定有不能離開森高的理由,那我猜你希望我離開森高應該跟這個有關吧?」

    「那天在音樂教室,你是不是……」

    「既然這樣,」沈欽先發制人打斷他,「如果這次期末考試你順利升學,我就把這個摘了。」

    ……沈欽手腕間那道醒目的紅色,林嘉木看得攥緊了拳頭。

    「有些事情你不想讓我知道,我可以不知道,你不用說。」沈欽又補充。

    林嘉木卻反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沈欽晃了晃手,笑笑說:「我們不是在大師家院子裡見過嗎?我轉學過來,戴著這東西就是為了『辟邪』,從來也沒有哪裡得罪你——如果非要算的話,可能坐你旁邊的位置算一個?」

    林嘉木沉默地看著他。

    「問過你那麼多次到底為什麼這麼討厭我,你也不說,我本來想解決問題,但你好像比較想解決我……你就當我瞎猜的,而且我猜對了。」

    「那天在音樂教室!你——」

    「我的條件已經開出來了,」沈欽輕輕嘆口氣,「你不能什麼都想要吧?」

    林嘉木哪有那麼好說服?就算真的被獵人抓住,只要獵人沒捨得兩槍打死,再怎麼也得踹上兩腳。他這回沉默的時間更長,但沈欽等的時間也足夠長,給了他反擊的機會。

    他微微抬了下巴,一種居高臨下的姿勢看著沈欽,問他:「那你呢,你又是怎麼能看到那些東西的?」

    啊,真是不好糊弄呢。沈欽想。

    他是怎麼能看到那些東西的……就是有一次父母要去某大山深處交通不便的地方搞科研,學校放了假,沈冬要去外地參加夏令營,沒辦法就把他也帶去了。

    他們剛到的時候山里下了好幾天暴雨,路都被漚爛了,車不能直接開到目的地,就由村民帶著走了山路。就是那天,剛雨後天晴,山澗之上還有彩虹,沈欽跟著父母走在崎嶇山路上,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道彩虹,然後——

    轟的一聲——也許有好幾聲,不好說了——他依稀記得同行的一些大學生發出了尖叫,攪進天崩地裂的巨響里。

    一輛大巴車面目全非地墜落在他們一行人面前,沈欽眼前有一閃而過的血肉模糊——他後來才知道那就是「血肉模糊」,然後就什麼都看不見了。眼前除了黑暗什麼都不剩,賀菀把他的眼睛捂得嚴嚴實實,但他一直記得她強作鎮定的語氣和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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