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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12:57 作者: 夜驚鴻
她伸出手拉著她,不管他的手微微縮了一下,像是要掙開她的手,葛晴用力握緊了,一邊走,一邊推著他,到了床邊。
一個枕頭一個被子,青青白白的顏色,方方正正的形狀,他所見過的床,沒有比眼前這張床更禁慾的了。
所以,她其實----還是什麼都不懂,葛天籟亦喜亦憂地想到。
葛晴伸手把葛天籟按著,坐在床邊,她自己爬上床,舒舒服服地躺下,舒舒服服地蓋上被子,然後對面前坐著的葛天籟說道:「你這些年去了哪裡了啊?」
☆、姐姐
22
葛天籟坐在床邊, 看著安安靜靜地躺著的她, 答道:「去了國外,不是跟你講過了嗎?」
「我不信啊, 真的去了國外嗎?」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著他,審度著他的神情,揣摩著他的語氣, 不太相信的樣子。
所以, 躺得這樣舒服,拾掇得這樣乾淨,真的是為了把往事問得清清楚楚?
通常人們對著異性這樣乾的時候, 都是為了其他更值得的事吧?
「不信就不要問了。」他低聲對她說,目光始終看著她,重逢以來即使微笑的時候也始終不展的眉頭舒展開來,眼睛也柔和極了, 隔了一會兒,他伸出手,輕輕地觸摸了一下她的臉頰。
然後就飛速地挪開了, 對雙目炯炯的她說道:「不是困了嗎?睡吧,我一會兒就走。」
「不困了, 看見你就不困了。」她說。
這話如果不是從她嘴裡說出來,可就意味深長了, 他忍不住笑了,然後笑容不知道為什麼,很快消失, 他轉過身,目光在她的小屋內梭巡,好半天沒有回頭過來看她。
「你現在在哪裡工作啊?」葛晴看著他的後腦勺,問道。
「無業游民。」
「沒有工作嗎?」葛晴奇怪地問。
「對啊,暫時沒有工作。」他低聲答,始終沒有回過頭。
「沒有工作,還居無定所,現在是在靠吃老本生活嗎?」葛晴問。
「對啊,在吃老本。」他說,隔了一會兒,又說:「都是當年我媽媽留下的老本,我在用那個。」
「那----」她欲言又止,眼睛始終盯著他,看他一直用後腦勺對著自己,不曾回過頭來,她對別人的情緒始終無感,但是很奇怪,對著他的時候,不發達的前扣帶腦皮質區域竟然變得敏銳起來,試探著問道:「那現在睡眠還好嗎?」
葛天籟的脊背一僵,片刻之後,他回過頭來,看著躺在床上的她,烏雲般的秀髮散滿白色的枕頭,光潔得沒有任何瑕疵的一張臉上,清澈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他感到自己極力控制的欲望洪水隨時隨地可能潰堤奔瀉而出,不,不能是現在,不可以是現在,他硬生生移開目光,繼續背對著她,聲音有些怪異地說道:「很好,我現在不用吃藥了。」
「能睡著了啊?」
「對啊。」他說,眼睛盯著躺在床上的她,隔了一會兒說道:「出國之後就睡著了。」
「真好,是因為環境改善了,還是做了什麼針對性的治療?」
他聽了這話,意味深長地笑了,答道:「是有一些針對性的改變。」
她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問了這麼多的問題,他看似每一句都回答了,但是其實每一句又都沒有回答,重逢以來,自己連他住在哪裡,以何為生都不知道,他跟她之間所有的聯繫,就是一個自己打他他不接,只有他打過來才能進行有效交流的電話號碼----除此而外,她對眼前的這個葛天籟一無所知。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這十年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從當年那個傲慢清冷的少年變成了眼前這個渾身是謎的男人?
除非他打算主動說,不然無論如何問他,也不可能問出來,她沉默地想了半天,沒有意識到自己安靜地思考的時候,眼皮開始無法克制的打架,不到一分鐘,她的眼睛就閉上了,迷迷糊糊中聽見他從床上欠身而起的聲音,她在疲睏中想到他要走了,趁著自己睡著了的時候離開了自己,然後會是又一個漫長十年的開始嗎?她在嚴重的渴睡中感到自己心口劇烈的痛楚,那強烈的不捨得的情感,將她驚醒,像是一種本能一般,她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對他說道:「別走。」
「我沒走,我只是站起來活動一下。」
撒謊,如果自己沒有抓住他,他肯定就走了,她心思洞明地想到,手拉著他的胳膊說什麼都不肯鬆開,嘴上說道:「坐在我身邊活動不行嗎?」
他被她拉得姿勢尷尬已極,無奈用另外一隻手扯著她,想要讓她鬆開,他掙扎的姿勢怪異彆扭,葛晴雖然睏乏疲累,腦子昏沉沉地,但是醫生的本能還是讓她立時察覺,神情微變,伸出手來,在他肘部內側尺神經附近用力一按,看他果然一臉的無知無覺,她心中震撼,連瞌睡都暫時忘了,腦海中想到自從重逢以來,似乎確實每次兩人相遇,他都是用的左手跟自己相握相擁,那----這隻右手是怎麼了?
她再也睡不著,欠起身來,湊到他面前問道:「這個胳膊是怎麼了?」
他舉起右臂,說了句沒什麼。
她烏黑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他,根本不信,葛天籟見狀輕輕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忘了你是醫生了,果然騙不了你,這隻胳膊有些神經損傷,不礙事,已經一年比一年好了,看我現在不是能抬起手了嗎?」他說著,輕輕抬起右手,在她頭髮上輕輕摸了一下。
「神經損傷----什麼時候的事情?」她震驚地問,重逢以來,太多不尋常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了,而沒有一件他給了自己答案,所以----他是打算對自己隱瞞到底了?
是不信任自己嗎?還是怎麼回事?
「十年前。」他輕描淡寫地答。
「怎麼發生的?」
「車禍。」他聲音十分平淡地說,眼睛看著葛晴,隔了一會兒,加了一句:「我爸爸也在車上,他比我嚴重,半身不遂十年了。」
所以,是一場很嚴重的車禍,而相對他半身不遂的爸爸來講,只是一隻胳膊活動不靈的他竟然還是幸運的。
葛晴因為太過震驚,腦子處於暫時的真空狀態。
「對方是一輛大卡車,本來是應該撞死我們的,沒想到我們倆命大,車子都撞得零碎了,我們倆竟然全都沒死,我在車禍發生後,就開始了居無定所的生活,一直到現在----養了很多年,現在這隻手除了使用鍵盤的時候手指不夠靈活,別的……」
他的話沒有說完,葛晴已經將手指放在他的右臂上,輕輕地按著,這裡捏一下,那裡掐一把,隔了一會兒她抬起眼睛看著他,對他說道:「別擔心,將來有一天我會幫你修好的。」
他烏黑的眼睛因為這句話,閃過一抹像是感激的神情,但他很快眨了一下眼睛,將感激掩飾住了,輕描淡寫地對她點了點頭,說了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