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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12:57 作者: 夜驚鴻
    有一剎那,他整個人都沉浸在這寧靜又色彩絢麗莊嚴的秋景里,一種前所未有、從未觸碰到的感覺蔓延他的身心,自行車越騎越慢,最後他停了下來。

    「怎麼停了?」葛晴奇怪地問。

    他沒回答,眼睛看著山路對面層層疊疊的秋野,沉默地看著,葛晴站在他旁邊,相識以來,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此刻的神情,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她感覺到了他周身不想被人打擾的訊息,於是安安靜靜地站在他身後,一點兒聲息都不發出來。

    他安靜地呆了會兒,後來轉過頭來看著葛晴,對著她髒兮兮的臉蛋說了句:「葛晴,能認識你,真不賴。」說完這句話,他伸出修長白皙的手,在她全是泥灰和汗水的頭髮上用力捋了一下,把葛晴捋得險些栽倒,她摸著腦袋,不明所以地看著他,見他平素總是冷得像座冰山的臉,這時候竟然笑得神采飛揚,修長的手拍拍后座,催促她坐上來。

    她莫名其妙地坐上去,她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只能看著他的後背,她心中並不明白他是怎麼了,正襟危坐著,身體儘量離他遠遠地,但是山風鼓動他身上的夾克呼呼地響,除非她跌到地上,不然根本無處可躲。

    山路迤邐,拐了個彎之後,風更大,她的臉完全被埋在他蓬蓬作響的夾克間,她聞到他身上陌生的完全屬於另外一個世界的氣息,這氣息讓她聯想到陽光清泉與昂貴精緻的花,她握著後車座的手緊緊地用力,生怕自己一時暈眩,跌到地上。

    半個小時之後,他們到了山坳中的養老中心。

    葛晴從座位上下來,臉頰通紅,低著頭,不敢看向葛天籟,停了車子的葛天籟掃到她臉頰上的那抹暈紅,心下大為好奇,張開嘴正想要問個究竟,就見她低著頭,腳步迅捷異常,已經跑進了院子裡。

    葛天籟看著她跑進去的院子,眼前這兩棟建築物,面山背水、風水絕佳,但是外觀卻醜陋破敗異常,跟周遭風景極為不協調----莫非這就是她口中所說的養老中心嗎?

    不會是走錯地方了,來到了廢棄的鬼屋了吧?

    他跟在後面,進了院子,滿地的雜草和建築垃圾,比在外面看的時候,更顯破敗,他想到她說的她外婆即將入住山上的養老中心的那句話,聯想到她說起此事時的笑容----看這地方的樣子,她那笑容是不是露出的太早了?

    這樣敗落的地方,她外婆即使住進來,只怕也會朝不保夕,不知道哪天就被搬出去吧?

    那樣的話,她是不是就得再次退學了?

    樓里傳出咚咚咚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砸著什麼,他跟在葛晴的後面進了樓里,他平生第一次見到正在施工中的房子,總算理解了葛晴頭髮上衣服上的煤灰了,到處烏煙瘴氣的,讓人無法呼吸,他脫下身上的夾克,捂住口鼻,追上前面大搖大擺的葛晴,對她說道:「這煙塵對肺部有害,你在這裡的時候,要記得戴口罩。」

    葛晴不太在意這些事,人連溫飽問題都沒有解決的時候,根本就不會想到要保護身體的健康,她一心想要快點兒找到校長,好對她表示感謝,不想卻被葛天籟攔住了,只見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濕巾,拆開,蒙在她鼻子處,對她說:「這個能擋住一些,你蒙著。」

    她納悶地看著他,一臉的不以為然,葛天籟早就料到她會如此,對她說道:「你知道塵肺病嗎?知道鼻咽癌嗎?知道呼吸系統的這類疾病多數都跟房屋裝修有關嗎?你既然打算考嘉南了,為什麼還不注意自己的健康,浪費寶貴的複習備考時間在這種地方?」

    「我沒覺得浪費了時間。」她答道,心中雖然不以為然,但是不想聽他囉嗦,息事寧人地將那紙巾蒙在了鼻子上,向著樓上走去。

    葛天籟跟在後面,上了二樓。有了樓下破敗的印象,他原本以為二樓也會跟樓下一樣,是個垃圾場,沒想到僅僅隔了一層,二樓環境竟然頗可一觀,平平整整的牆面,剛剛粉刷過白灰,採光也非常不錯,二十多間屋子,每個屋子看上去全都亮亮堂堂,乾乾淨淨的。

    「晴晴,你來啦?」

    校長的聲音從三樓那裡傳過來,片刻之間,人就出現在葛晴和葛天籟面前,校長的裝束跟葛晴沒什麼差別,也是渾身上下的白灰,連臉上都沒能倖免。她看見葛天籟,有些好奇,問葛晴道:「這位同學是----」

    葛晴張開嘴,聲音卻沒出來,因為她從不撒謊,尤其是對著自己平生最敬佩的校長,更不會有半點兒虛假,一時之間想不出來該如何介紹葛天籟給校長才好,眼睛看著葛天籟,向他求助。

    但又有些擔心身邊這個又傲慢又怪異的孩子,會不會說出什麼奇奇怪怪的話來,惹得校長不高興?

    哪知葛天籟先問葛晴:「這位就是那個送你嘉南教材的校長嗎?」

    葛晴連忙點頭。

    葛天籟對著校長笑了一下,微微躬身,然後用葛晴從未聽過的正兒八經的口氣跟校長自我介紹:「我叫葛天籟,是葛晴的朋友。」

    趙校長聽了,很高興,葛晴是她放在眼裡好幾年的學生了,校長還有什麼不了解的,沒想到性格這麼孤僻的孩子竟然還能有朋友,校長又是驚訝又是高興,問道:「你不是我們紅河這邊兒的吧?我沒見過。」

    「不是。我是嘉南中學的學生。」

    趙校長像蔡主任一樣,從事中學教育的人,聽見嘉南兩個字,眼睛就忍不住放光,看著葛天籟的眼神也親切多了,十分殷切地道:「嘉南的學生啊?是直升班的?」

    「對,直升火箭班的,我初中高中都拿的嘉南的特等獎學金。」

    這句話不得了,趙校長激動得直接就把手上的手套都摘了,對葛晴一疊聲地說道:「晴晴,你怎麼認識的這麼好的學長?這太難得了,你要跟他學習啊?」

    葛晴對校長的話向來言聽計從,連那聲如果是別人說出口她絕對會立馬反駁的「學長」,也照單全收了,還點頭嗯了一聲。

    「葛晴是特別聰明的一個學生,就是運氣不好,你既然是她朋友,肯定也知道了,她去年定招考了全省第一還放棄了升學,我知道了之後,不好受了好幾個月,這陣子才好點兒了。不過晴晴這孩子的優點不全在學習上,這陣子以來,她天天在這裡幫我收拾這棟房子,看到她,我就覺得,有些人天生就是全才,讀書好對這樣的孩子來說,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罷了。」說到這裡,校長指著周邊的白牆,對葛天籟說道:「你能想像所有這些白灰都是晴晴一個人塗的嗎?」

    葛天籟看了一眼校長所指的白牆,又看了一眼葛晴,見她聽了校長的這些誇獎,渾身像是針扎似地,不自在極了,頭也不肯抬起,明顯對別人的關注和誇獎,很是不習慣。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想了一想,轉過身來對校長說道:「這牆塗得是不錯,不過她天天這麼塗牆,不進行系統複習,在紅河中學或許能拿第一名,但是到了嘉南,就一定會落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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