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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12:57 作者: 夜驚鴻
    「幹嘛送我?」

    「我看你現在戴的都要磨壞了----」

    「我不要別人的東西。」她乾脆地說,轉身就去幹活了。

    他沒氣餒,女人嘛,尤其是窮養大的,哪有用東西攻不下的?他第二天下班之後,去批發市場的金銀首飾櫃檯,狠了狠心,一咬牙花了一千多塊買了個小金鍊子,轉天就遞到了葛晴面前,金燦燦地,連他自己都覺得看上去氣派極了。

    葛晴瞅了一眼,就在武哥以為會博得美人一笑時,眼前的少女卻皺緊了眉頭,紅嘟嘟的嘴唇繃成了一條難以想像的弧線,臉色雪白,連鼻翼都在顫抖,那氣恨交加的樣子,讓武哥幾乎以為自己放在她面前的,不是一條好看的金項鍊,而是劇毒的毒/藥。

    「不喜歡嗎?」武哥奇怪地問,想當初自己送給自己媳婦兒的就是跟這個差不多款式的,現在媳婦兒都娶到手兒六七年了,娃娃都生出來兩個,這一套怎麼在這個小姑娘面前就不靈了呢?

    「我說了我不要別人的東西,經理你沒聽清嗎?」葛晴說著話,眼睛第一次盯著武哥,跟平時一樣漂亮的眼睛,這時候因為裡面的神情,卻結結實實嚇了武哥一跳。

    他說不清因為什麼,自己連忙收起了項鍊,塞進懷裡,一邊轉走離開一邊想,或許買東西追這個女孩兒是個錯誤吧,東西買了也是浪費,要是能退的話,明天乾脆去退了。

    他再也沒敢買東西給她,但是心中對葛晴的好奇卻絲毫沒有消減,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有這樣怪的女孩兒,他克制不住自己想要更多了解她的欲望,吃什麼,幹什麼,玩什麼,甚至腦子裡在想什麼,他通通都想知道,這種好奇慢慢地發展成為一種習慣,一種常態,仿佛一種長期服用的慢性毒/藥,侵入肌理,深入骨髓,而他渾然不覺。

    聽同事閒聊,得知她在下班後去打了第二份工時,他開始跟蹤她,洗車行關門之後在小區的門口等著,看見她果然在六點下班之後,只回到宿舍轉了一下,就匆匆從樓里跑出來,身上的衣服已經從平時上班總穿著的黑夾克,變成了青灰色的一套運動裝,很像中學生的校服。

    她剛剛十六歲,原本就是在校讀書的年紀吧?看著她穿著校服,身材高挑纖細,少女氣息撲面而來,武哥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是不是該把腳上的皮鞋,換成運動鞋了呢?

    她的神情顯得很著急,出了樓門就開始跑,身高腿長,很快就跑到了小區外面的公交站台,她一口氣都沒有喘勻,一輛公交車就已經開了過來,她顯然拿捏准了這個時間,跟著人潮擠上了公交車。

    武哥跟在隊伍的最後面,也擠了上去。

    遠遠地,他聽見她的聲音,跟公交車司機說自己忘記了帶學生證。

    所以,下班匆匆跑到樓上,特意換了校服,就是為了逃票?兩塊錢的車票,都要節省下來,她的經濟狀況比自己想像的都要糟糕吧?

    人很多,他成功的藏住了自己,車子到市中心的時候,她下了車,武哥跟著下去,見她腳步匆匆地沿著街道,向著餐飲一條街的位置跑過去,他遠遠地跟在後面,道路越來越熟悉,直到他認出來行走的方向就是那天葛晴請大家吃飯的大排檔,正在這樣想著,那家名叫六合記的燒烤店就出現在眼前,她走了進去,片刻功夫,身上已經脫掉了校服,只穿著一件黑色的T恤衫,腰間圍著六合記的黑色圍裙走了出來,開始了她的第二份打工。

    武哥盯著眼前忙碌得手腳不停的女孩兒,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管理的洗車行有多累,那錢有多難賺,他是一清二楚的,從早上九點開始擦車洗車打蠟清潔,每天每個人起碼要洗二十輛車,一群小伙子到了晚上下班的時候,也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而她竟然一刻都沒有休息,在燒烤店最忙最累的時間段,接著打第二份工,她是鐵打的嗎?

    看來她真的是十分需要錢。

    他遠遠地看著她,看了十分鐘之後,他離開了。

    第二天他不必跟蹤了,下班之後半個小時,他在六合記對面的麵館里要了一碗麵,看她工作到晚上十點,他才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裡。

    那之後每天到六合記的對面麵館吃一碗雜醬面成了他的日常,他妻子和孩子都在鄉下的老家,在這個城市裡,他下了班之後,空閒時間一大把,原本就無事可做,現在幾乎全都用來觀察葛晴。

    他知道她晚上十一點下班,坐最後一班公交車回到公司宿舍,他知道她每次坐公交車,都坐在最後面,眼睛盯著車窗外,安安靜靜地,很久眼睛才眨一下,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下了公交車之後到宿舍那短短的一段路時間,能看出打了兩份工的她十分疲累,腳步沉重,肩膀也垂了下去,好幾次她甚至靠著小區外面的鐵欄杆,頭貼在上面,很久都不動一下,惹得小區值夜班的保安問她怎麼了?

    她是怎麼回答的?

    隔了太遠,他聽不清。每到這種時候,他的心理就會升起一股惱恨,最開始的時候,他是恨自己,恨自己耳朵不夠靈光,後來每一天,每個月這樣過去,他漸漸開始恨這距離,要是能離得近一些,就可以聽見她是怎麼回答的了。

    後來終於在八月的一個晚上,葛晴扶著欄杆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刷卡進了小區,他沒有忍住,遞給保安一根煙,問他她怎麼了。

    「她說『沒得事。』我看她站不直了,想幫幫她來的。」保安是個年輕的小伙子,剛來不到三天,對每晚晚歸的葛晴正處在好奇期。

    武哥深深吐出一口煙,隔了一會兒,將煙捻熄,跟保安說了回見,向自己的車子走去。

    那天晚上他手上的紙巾濕了兩次,早上起來的時候,依然僵硬得像根旗杆的身體,提醒他極限到了。

    ☆、9

    「經理,後天我想請一天假。」葛晴來了兩個半月,這是她第一次請假。

    經理猛地抬起頭來,眼睛盯著她,像是聽見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隔著一米多遠的距離,葛晴能看到他的瞳孔在放大,是不會給假嗎?

    她心裡想。

    「公司沒有請假制度,你從來的那天不就知道嗎?」經理對她說道,聲音公事公辦,手裡夾著的香菸彈來彈去,上面已經沒有菸灰了,他彈灰的手勢也有些僵硬----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因為自己突然請假?他看上去像是很不高興的樣子。

    這香菸的味道十分熟悉,葛晴自覺最近常常能聞到這個味道,不管是在洗車行,還是在燒烤店,洗車行是因為經理本人抽這個牌子的香菸,燒烤店是因為什麼呢?

    那裡煙燻火燎的,可是這個味道依然濃烈得讓她能從各種生鮮麻辣孜然蔥蒜的嗆鼻味道中辨認出來,只是她總是忙得無暇四顧,連抬頭看一眼味道從何而來的時間都沒有。

    「那我就辭職。」她說。

    葛晴看到經理手中的香菸掉到了地上,臉有些白,聲音都變樣了,「辭職?」他一臉不敢相信的神情,盯著她的眼睛裡,下眼瞼的眼白都露了出來,看上去有些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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