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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10:25 作者: 漾橋
他把話題緩緩引上自己這次治療的最後一筆上,干涉別人人生開導一個不得救解的人並不是他的職責,他只負責收錢做事:「徐先生,這世上眾人皆有戀父戀母情結,而你的那份轉嫁到了自己姐姐身上,很多人擇偶的標準都是要像自己的父母一方或一定不要像他們,這並不是一件可恥或者有錯的事,只是一直沒有人告訴過你而已。你不必把過多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肩上,這是你噩夢的根源,你將她的不幸歸結於自己的不作為,所以猛然回想起了那段不堪,甚至在夢裡選擇替換,將毆打她虐殺她的人替換成自己。事實上,造成你姐姐如今痛苦的,是她自己的選擇。不過,你又怎麼知道她是不是癮君子食髓知味呢?負罪感和自責並不能改變任何,只會讓你在日復一日煎熬中比你的姐姐還要先倒下,這對你的妻兒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不公平?」
男人眼中有晶瑩一閃而過,從來沒有人說過,他是沒有錯的,即使是他自己,都覺得不可原諒,這時代這枷鎖又何嘗不是一開始將他裹覆了呢?他很快抬手撐著額頭,捏著眉心,嗓音很啞鼻音很重:「我知道……我知道……謝謝您,鹿先生……」
鹿禹稱抬頭看了一眼掛鍾,傾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低沉,卻像是黑暗中能讓人攫取的一道光:「毒。癮患者,即使是到了幾乎不可挽回的地步,在片刻清醒的時候,也總還是渴望有誰來拉自己一把的。也許有的人拉一把,這就是最後一次的墮落了。畢竟誰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是下一個倖存者,但起碼,她現在沒有像你夢裡一樣,她還活著,沒有被任何人殺死。」
包括她自己。
求生欲,這是人的本能。
只要沒有喪失這本能,那就有可能會有奇蹟,那是上帝對每一個絕望之人的應許。
男人眼眶一陣酸脹,溫熱終於落滿手掌。
鹿禹稱起身,步履沉穩地走出去,拉上了門。
毫不留戀,也未必有遺憾,就像每一次他走進別人的世界,又悄然離開。
這是他的職責,他的使命,也是他心之所向,是他的毒,讓他沉淪著。
正文 8.第8章
幾乎是幾分鐘的時間裡,空氣都是詭異的靜謐著,陸之暮喉頭髮緊,快要忘了要怎麼發聲。
不是因為恐懼。這些年,她把恐懼當做自己刺激神經證明存活的依據,怎麼還會恐懼。她聽過更多更離奇的故事,怎麼可能會被這根本毫無科學依據的事情嚇到。她只是,不敢相信或者說無法接受,這樣一個老人,會跟殘酷的殺人碎屍案扯上什麼關係……她看得懂唐崇的眼神,同她一樣,或者比她更加不忍,所有證據都指向那個老人,他作為刑警不可能迴避,他這些年見過太多悲歡離合,不管背後有怎樣的隱情,此刻都希望它不是真相。
「不是吧……」許久之後,陸之暮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同他開玩笑,「黑貓警長,你可是人民警察社會主義接班人,這麼不科學不馬克思的事,你不會真的信了吧?」
唐崇沒有接話。以往她開口喊「黑貓警長」的時候,唐崇都會樂得跟她貧兩句,但現在實在不是什麼好時機。
他直起身體,走近她的時候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慢慢看看有什麼是你需要的吧。案子總會真相大白。」
「唐隊。」那邊一道清冷的女生打斷了此刻的僵硬氣氛,二人轉頭看去。
「摯言姐。」陸之暮看著穿著白大褂身材窈窕面容冷艷的美女法醫走近,率先肅然起敬地打了招呼,然後又自覺地往旁邊靠了靠,掏出個臨時找的本子來自己寫寫畫畫,很認真似的。
「摯法醫。」唐崇禮貌性地沖她點頭,二人合作工作多年,默契十足,但是湊一起永遠都是這副清冷模樣,不像舊交也不似老友,「怎麼樣了?」
「痕檢科那邊正在做比對,但單就目前的線索來看,都不足以指證那個老人。」摯言冷靜地同他對視,「首先,一個八十歲身體甚至算不上硬朗的老太太,根本不可能完成碎屍這種考驗體力耐力的活,其次,把體重逾百的屍體搬運到這裡,即使是藉助工具,也是幾乎不可能的。更不用說這對一個信佛的人來是多麼大的心理考驗。」
唐崇冷靜地看著她:「摯法醫,你也知道,再看似合情合理的推論,在證據面前也是要讓步的。」
「我知道,但現在的問題就是短時間內警方找不到更有力的證據了不是嗎?而且,這兩件事情之間詭異的聯繫,也不是警方所能涉獵的。唐隊,我的意思,有些事,得找專業的人來做。」摯言依舊雙手插在口袋中,絲毫不退縮。
唐崇眯眼:「你什麼意思?」
「我剛剛讓小陳跟你提過了,B市最有名的心理診所,那個歸國不久的催眠師,他也是個極其優秀的心理分析師,Eric教授的得意門徒。老人那邊,恐怕得藉助他的手。」
「我可聽說,那位可不是好請的主。我剛剛也讓人回你了,請不到。」唐崇面上有些不悅。
「那是你們自己本事的問題。」摯言一向不給他留情面,「我剛剛給他診所去了電話,他剛處理完一個案子,這就過來了。讓你的人準備下吧。」
那頭正在畫人物譜系做連線任務的陸之暮手下一抖,線條變成了彎彎扭扭的小蝌蚪。
摯言轉身欲走,又似想起什麼緩緩半回頭,微揚的嘴角和精緻的側臉在樹葉掩映下多了幾分俏意:「對了,鹿禹稱收費不低,我讓他記你帳上了。」
原本抱有所慶幸的陸之暮手下又一抖,蝌蚪變成了小蝸牛。好嘛……她最後一絲小僥倖都被戳了個破。果然是……鹿禹稱啊。心塞過後就是無限悵惘和不服,想她B市也是歷史悠久人才輩出,B市有名的心理診所里優秀的會心理分析的歸國催眠師,除了鹿禹稱竟再找不出第二個了嗎?!
她的老天爺爺聖母瑪利亞,她大白天的真的不需要鹿禹稱!不需要給她安排這狗血的相遇場景啊啊啊!
口袋裡的鑰匙一瞬間灼熱又有千斤重。
是的,她死皮不要臉死纏爛打,終於要到了鹿禹稱的鑰匙。
陸之暮愁的皺起了眉,她可是想要白天躲開一切可能遇見鹿禹稱的機會和場合的,為了降低他的厭惡程度,讓兩人夜晚相處的更加相安無事一些。可天不遂人願啊……
唐崇有些窘迫的向她瞥了過來,大概是還沒從被摯言懟的陰影中走出來,或者說,是還沒從自己可能要承擔一大筆不知道能不能報銷的費用的陰影中走出來。
在他開口以前,陸之暮馬上伸出手擋在身前拒絕了他:「不用,警長您有大事要忙就忙,我自己會看著辦的哈。」
唐崇想了想,點頭,囑託了幾句就到別處去了。
陸之暮東瞅瞅西看看,間或跟相熟的警局同志聊一聊了解一些問題和專業知識,倒也真的自助得不錯----除了那件人見人訝的保潔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