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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08:11 作者: 唇亡齒寒0
    「沒有。」肖雪塵說。

    谷小飛眯起眼睛。

    「有點。」肖雪塵在他眼神的壓力下不情不願地承認。谷小飛急得團團轉的樣子意外的可愛, 他能什麼都不干就這麼看上一整天。

    「哼!有其師必有其徒,你們整個門派都這個德行。」谷小飛嘟嘟囔囔。

    兩人繞了一大圈,終於來到瀑布下方。肖雪塵懷念地眺望瀑布,說:「本門弟子常在瀑布下練功,可惜現在看不到。」

    「難怪你們都會游泳。」

    「你若是想學, 我可以教你。」

    谷小飛瞬間心動,但溺水的恐懼很快占了上風。「……下次再說吧。」

    瀑布下的水潭裡點綴著星羅棋布的小石頭,不像自然形成的,谷小飛推測是為了讓弟子們練功而故意放進去的。踏著它們的確可以渡河。但正如肖雪塵所說,從瀑布下面經過肯定會從頭濕到腳。凌虛派弟子平時就在這麼嚴酷的環境裡練功嗎?谷小飛有點同情他們了。

    他深吸一口氣,足尖輕點,使出跳躍運動,一鼓作氣躍起,在水潭中間的一塊石頭上重重一踏,再次借力跳躍,最後安然無恙地落在對岸。

    他濕透了,浸滿水的衣服貼在皮膚上,讓渾身不對勁。他脫下T恤,徒手擰乾,然後將皺巴巴的T恤穿回去。他沒膽子脫掉褲子,雖然身在深山之中除了肖雪塵之外誰都看不見,但他還是沒那個狗膽。

    肖雪塵也渡過了水潭,落在他背後。

    谷小飛說:「你應該早點跟我說的,這樣我們來的時候就能帶上衣服了。」

    他轉過身,差點因眼前的景象而飈出一股鼻血。

    肖雪塵將濕漉漉的黑髮撥到腦後,扯下自己那件標誌性的白色風衣,將它鋪在岸邊一塊大石頭上,然後脫掉裡面的T恤,學谷小飛的樣子把它擰乾。他裸露著上半身,流暢的肌肉線條隨著動作不斷繃緊又舒展,以一種令人心曠神怡的節奏震撼著谷小飛的小心臟。

    「為什麼盯著我看?」肖雪塵問。

    「你身材好。」谷小飛忍著鼻腔中噴薄欲出的熱流。

    肖雪塵拾起風衣,將所有衣物搭在臂上,向著山下揚了揚下巴:「走吧。」

    谷小飛神魂顛倒地跟上他,滿腦子都是肖雪塵充滿活力的身體。他懷疑肖雪塵是不是開始噴古龍水了,否則怎麼散發著這麼好聞的味道呢?

    肖雪塵後背偏左的位置橫著一條猙獰的傷疤。他胸前對應的位置有另外一塊傷疤。他曾說過,這是圍攻魔教時遭人暗算所受的傷。他似乎很忌諱這個,雖然他表現得毫不在意,但提到這傷疤的來歷時他的神情總是顯得很悲傷,所以谷小飛從來不敢深究他受傷的前因後果。

    一定很疼吧。谷小飛想。即使現在沒感覺,當時也一定疼得撕心裂肺。他為什麼不早點遇到肖雪塵呢?那樣在肖雪塵最痛苦、低落的時候,他就能陪著他了。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輕觸了一下肖雪塵背後的傷疤。

    肖雪塵像被電擊了似的,猛地跳了一下,警覺地回身,下意識地摸向背後不存在的劍柄。接著他想起來他身在凌虛山----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身後的人是谷小飛----世界上他最信任的人之一,所以沒什麼好緊張的。

    谷小飛雙手高舉過頭頂,做出投降姿勢:「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時手賤,你別生氣……」

    「是我反應過度了。條件反she。」

    「你當時一定傷得很重。」

    「……我不想提這個。」肖雪塵說。

    「你剛才吃飽了嗎我總覺得小零食吃不飽呢!」谷小飛努力活躍氣氛。他一邊念叨自己想吃什麼,一邊抄到肖雪塵前方,換成他在前邊領路,這樣他就看不見肖雪塵了----不會因為對方的好身材而心猿意馬,也不用面對肖雪塵僵硬的表情。

    「那條不是回去的路。」肖雪塵說。

    谷小飛吐了吐舌頭,灰溜溜地跑回來了。「你帶路吧。」

    肖雪塵默默穿上他濕漉漉皺巴巴的衣服。途中谷小飛一直用如履薄冰的、充滿同情的眼神看著他,反而讓他感到陣陣歉意。

    谷小飛對自己的過去毫無隱瞞,不管他問什麼,谷小飛都如實以告,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一切和盤托出。那麼他隱藏自己的過去,對谷小飛而言公平嗎?

    他凝視飛流直下的瀑布,記憶仿佛湧泉般浮現在心頭。哪怕他努力遺忘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也依舊無法不讓自己觸景生情。

    「我應該告訴你的。」他在一塊能看到瀑布的石頭上坐下,「早就應該告訴你的。」

    「呃,你不想說的話不用勉強自己……」

    「這事不是什麼秘密,師父師叔還有顧師弟都知道。當時一起參加魔教之戰的人大部分也知道。但是因為不太光彩,所以大家儘量能不提就不提。」

    「那我們就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吧……」

    「你真的一點也不好奇嗎?」肖雪塵輕點自己胸口,「你不想知道這個傷是怎麼來的?」

    谷小飛縮著脖子:「因為你……被人偷襲?」

    肖雪塵指著瀑布:「修煉凌虛派的劍法需要在瀑布下練功,代代弟子皆是如此。作為師兄,我還得監督師弟師妹的功課。說是師弟師妹,其實大家年紀都差不多,我因為拜師早才當上大師兄的。眾師弟師妹中有一個年紀和大家差了好幾歲,入門最遲,所以大家都喚他小師弟。」

    谷小飛在他身邊一屁股坐下。河邊的鵝卵石硌得他屁股痛,可他不以為意。肖雪塵願意和他分享自己的過去,他簡直高興地要上天了,這代表肖大俠信任他啊!他其實對肖雪塵的過去好奇死了,但他怎麼有膽子打聽呢?

    「小師弟入門遲,武功底子差,有時功課跟不上,又不好意思打擾師父,就找我這個大師兄請教。我當然樂意傳授。他很要強,時常不眠不休地研習功課,我見他上進,就更樂意指點他了。久而久之,在所有師弟師妹里,他就變成與我最親近的那個了。其他人都取笑我偏心。我沒有兄弟,我想如果我有弟弟,大概就是他那樣吧。」

    「後來呢?」

    肖雪塵出神地眺望流水。

    「魔教之圍的時候,各個武林正道都派遣弟子協助警方行動。我和顧旭陽都在其中。小師弟因為年輕,師父沒準他去。但他還是偷偷跟來了。那時我們已經摸進魔教老巢,大戰一觸即發,我不好趕他回去,就只好讓他跟在我身邊。我不敢說自己武功有多麼高強,但護他周全總是沒問題的。假如連小師弟都保護不好,我還有什麼臉繼續當師兄呢?」

    谷小飛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知道肖雪塵是凌虛派首徒,也知道他有一堆師弟師妹(顧旭陽就是其中之一),可他從不知道有這麼個小師弟。根據肖雪塵的敘述,他和小師弟關係這麼好,沒理由現在斷了聯繫。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小師弟已經不在人世了。恐怕犧牲在魔教之戰中了吧。

    難怪肖雪塵這麼不願提及這段往事。

    「他犧牲了?」谷小飛小心翼翼地問。

    肖雪塵古怪地笑了一下。谷小飛喜歡肖雪塵的笑容,但不是這種飽含譏諷、陰陽怪氣的笑容。

    「我們攻入魔教老巢,卻連連中計,對方不是人去屋空,就是故意把我們引入陷阱,就好像他們知道我們的計劃一樣。盟主蘇雲越判斷我們當中混進了jian細,於是臨時更改進攻計劃,讓大家分頭行動。我與小師弟分在一組,衝進了魔教五堂之一的陰焰台。你還記得秋彤雲的弟弟秋風瑟吧?他正是五堂主之一。我讓小師弟躲在一旁,獨自迎戰秋風瑟,最終將他斬於劍下。盟主交代的任務我們已經完成了,我準備去支援其他人的時候……被人從背後捅了一劍。」

    「秋風瑟沒死透?」谷小飛問。

    「我當時的第一反應也跟你一樣,後悔自己沒多補幾刀,可是捅我的不是他,是我師弟。」

    谷小飛的下巴掉進水裡順流而下了。

    「等等,你師弟為什麼要捅你?!」

    「因為他就是魔教安插在我們當中的jian細。」

    第106章 舊傷

    寂靜在兩人間瀰漫開來。谷小飛盯著腳下湍急的流水, 好一陣說不出話。

    「可是……他是你師弟啊?」他說, 「你們不是一起長大知根知底的嗎?他怎麼可能是jian細?」

    「我當時的想法與你如出一轍。」肖雪塵說, 「那個總是乖巧活潑的師弟怎麼可能背叛我們----背叛我?」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谷小飛聽得出來,平靜的語調下埋著深深的痛楚, 就像一條寬闊深邃的河流,河面風平浪靜,水底卻藏著漩渦。他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手賤去摸肖雪塵的傷疤, 那可不僅僅是輕輕碰了一下而已, 而是撕開了肖雪塵的陳年舊傷,讓他不願回憶起的慘烈過去再度曝光在太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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