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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08:11 作者: 唇亡齒寒0
谷小飛的好奇心被照片勾了起來。那照片是年輕了四五歲的肖雪塵和一個高瘦男子的合影,男子攬著少年肖雪塵的肩膀,笑得春光燦爛,肖雪塵則一臉嚴肅謙恭,顯然男子是位德高望重的前輩,讓人不敢僭越。
「這個人是誰?也是武林高手嗎?」
肖雪塵將手機塞回口袋裡。「他是前任武林盟主蘇雲越。」
谷小飛的眼睛「刷」地亮了起來。
他聽過這個名字!
學生時代的他很喜歡聽廣播----這幾乎是他僅有的娛樂和唯一接觸外界的信息渠道了----最喜歡那些奇譚雜聞節目,「武林盟主蘇雲越」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
什麼蘇雲越領導武林盟會啦,蘇雲越衛冕盟主之位啦,以及蘇雲越突然宣布金盆洗手隱退江湖。每一個關於蘇雲越的消息都會勾起少年對外面大千世界的想像。
說起來,聽到蘇雲越隱退消息的那天,剛好就是認識蘇老師的那一天呢。兩個人都姓蘇,好巧!
但對於一介平凡的鄉下少年來說,堂堂武林盟主是生活在天邊的大人物,他窮極一生之力也不可能和人家有什麼交集,可沒想到現在就有一個認得武林盟主的人坐在自己身邊。這感覺就像遙遠的夢境忽然成了真,反而讓人覺得不真切。
「肖大俠……你認識武林盟主?」
肖雪塵點點頭。「有過幾面之緣。四年前武林大會上,我曾承蒙他指點過一招。照片就是當時拍的。」說完他轉向谷小飛,「你很好奇?」
少年縮在被子裡,雙手因激動而緊緊抓著被角,烏黑的眸子中溢滿了期待和崇敬的光芒,叫人聯想起漫天星光灑在漆黑的水面上。肖雪塵覺得他這副樣子活像一隻發現了獵物又不敢貿然去捉的小狐狸,慧黠與憨直兩種截然相反的屬性竟能在他身上如此奇妙地統一起來。
他點點頭,臉頰上紅暈更盛。「武林盟主是個什麼樣的人?」
「武學之道上,他絕對當得起『一代宗師』四個字。」提起蘇雲越,肖雪塵最先想起的就是他的武功造詣,在這個方面,他簡直有無窮無盡的話題,但谷小飛關心的多半不是這種事,而是關於蘇雲越本身的性情、愛好之類的。
「我與他接觸不多,不敢妄言他的性格癖好。不過跟他熟識的人都稱讚他仁義。」他側身坐在床上,俯視谷小飛,「跟我說了這麼多話,你累了吧?打擾你休息了。」
「不不不,肖大俠,再跟我多說一點吧,我以前生病的時候,院長奶奶就陪著我講故事,我最喜歡聽故事了,聽多少都不累。」
對痼疾纏身、臥病在床的谷小飛來說,好聽的故事比什麼良藥都能安撫精神。沉浸在故事的世界中,仿佛就能忘記病痛。
何況此刻給他講故事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肖雪塵,只要肖雪塵在說話,就是聽到天荒地老他也甘之如飴。
可是……肖雪塵這回只是來送東西的,又不是專程探病,人家大俠日理萬機,哪能把寶貴的時間耗在他身上?
一念及此,谷小飛的眸子黯了黯。「肖大俠你還有別的事要忙吧?你去忙吧,我睡一覺就沒事了。今天謝謝你了,等我身體好一點,我就……」
「沒關係,我願意留下來。」肖雪塵不假思索道。
谷小飛怔住了,肖雪塵亦是一愣。他明明還要去面見師叔,可一見到谷小飛傷心黯淡的表情,「我願意留下來」就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了。
第20章 探病(三)
谷小飛怔住了,肖雪塵亦是一愣。他明明還要去面見師叔,可一見到谷小飛傷心黯淡的表情,「我願意留下來」就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了。
轉念一想,師叔又不會逃跑,什麼時候去見他都可以,谷小飛卻是個病人,當然……應該以病人為優先。況且如果不是他把谷小飛叫去展覽會,也就不會發生後來的那一切。齊老闆心臟病發作的時候他也在場,卻沒能及時出手相救。非要細究的話,谷小飛舊疾復發他也有責任。
他移開視線,平時前方,正色道:「今天不忙,暫且陪陪你。你還想聽什麼,我儘量說給你聽。」
谷小飛抽了抽鼻子,揪著被角,星光點點的眸子裡泛起晶瑩的水光。「肖大俠你人真好。」他嗓音沙啞,帶著哭腔,「嗚……院長奶奶說得對,世界上還是好人多……」
「你哭什麼?」肖雪塵有些手足無措。方才還有說有笑的,怎麼一下子就哭起來了?
「沒哭……我是……感動的……」谷小飛抹了抹眼睛。想肖雪塵這麼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也會因為他一句話而露出茫然的表情,他不禁破涕為笑,「給我講講武林大會的事吧,你參加過武林大會是不是?」
肖雪塵收斂神色,恢復成那張冷淡的面孔。「看倒是看過幾次,不過沒參加過。」
「……誒?你不是在四年前的武林大會上和武林盟主合過影嗎?」
「那次只是去觀戰而已,偶然碰上他的。」
「為什麼不參加?以你的武功,嗯……就算打不贏武林盟主,肯定也能名列前茅吧?」
肖雪塵聞言神色一黯。「武林大會要年滿十八歲才能參賽,上上屆我還沒成年,上一屆時……」他定定地望著前方空無一物的白牆,目光像是穿透了牆壁,去向某個遙遠的地方,「我在圍攻魔教時受了傷,直到大會舉辦都還沒恢復過來,索性放棄了。」
他收回目光,扭頭看谷小飛。果不其然,少年蒼白的臉上露出憂慮的神色。明明是在跟病人說話,卻提起這麼沉重的話題……肖雪塵嘆了口氣,寬慰他說:「倒也沒什麼。那時我還年輕,武藝尚不精進,縱使參加了恐怕也取得不了什麼好成績。武林大會凡四年一屆,今年恰好是大會舉行的年份。四年過去,我已今非昔比,勝負就留在今年決斷吧。」
「對哦,今年要舉辦武林大會了……」谷小飛這才想起,武林大會就如奧運會一樣,每四年舉辦一次,屆時天下豪傑齊聚一堂、比武論劍,爭奪「武林盟主」的頭銜;也像奧運會一樣,不僅是江湖兒女的盛事,更是全國人民翹首企盼的體育盛典。
「今年的賽制有所改變。往年都要舉行預賽和決賽,決賽冠軍再與現任的『武林盟主』一決勝負,勝者成為下一任盟主。而由於蘇雲越提前隱退,今年的決賽冠軍將自動獲得盟主頭銜。」他輕哼一聲,「難度倒是比以前減小了。」
「那參加這一屆比賽的人算是走運了。」谷小飛驚訝。
「走運?」肖雪塵嘴角一挑,「在武學一道上求索之人,無不以更高的境界為目標。無法與蘇雲越那樣的高手一較高下……明明是遺憾才對。」
谷小飛忽然羞愧至極。肖雪塵思考的是如何在武學之道上更進一步,他卻滿腦子都是鑽空子占便宜後的得意洋洋之情,思想境界和人家差了不只一星半點兒。
「原來是這樣……我真是太淺薄了……肖大俠你會不會覺得我好庸俗?」
肖雪塵搖搖頭。「我雖然想與高手較量,但是既然參加武林大會,就已經存了爭勝之心。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自己也不過是個爭名奪利的至俗之人罷了。」
「肖大俠你一點兒也不俗!」谷小飛激動地說,結果話說得太急,又咳嗽起來。他捂著嘴,臉龐半陷在枕頭裡,整個人蜷成一小團,身體劇烈顫抖,眼角也泛出生理性的淚花。
肖雪塵不禁生出了憐惜之心,彎下身罩住谷小飛。他原想效法谷小飛救治齊老闆的方式,也給谷小飛渡入內力,可轉念一想,谷小飛與毫無武功根基的齊老闆不同,他修煉的那套內功「整理運動」……與凌虛派的心法「憑虛心訣」大為迥異,這時為他渡入真氣,搞不好兩股力量會在經絡之中彼此衝突,反而加重病情。於是他只好輕輕拍打穀小飛的後背,替少年順氣。
谷小飛這一陣咳嗽總算止住了,臉頰比先前更加緋紅,不知是咳嗽導致的,還是肖雪塵那無意的碰觸造成的。肖雪塵彎腰替他拍背時,髮絲不經意地垂在他臉上,刮著他的皮膚,感覺痒痒的,他想笑,可胸腔里有什麼東西蠢蠢欲動,讓他臉紅心跳,根本笑不出來。
肖雪塵再次倒了杯水,給谷小飛餵下去。谷小飛半倚在床頭,雙手握著杯子,恨不得將腦袋都埋進那小小的水杯中。
「你還是多休息為好。」肖雪塵說,「等你好些了我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