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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07:24 作者: 皎皎
她實在納悶他的力氣從何而來,只好說:「算是朋友的友誼。」
「我的朋友多得很,不缺你一個。醫院有專門的護理,比你更加專業,」蕭正宇的話聽起來雖然滿含嘲諷,但語氣卻無比平和,他動了動唯一能動的左手,指了一下門口,「好了,薛苑,你走吧。你在這裡,我恐怕一輩子都好不了。」話說到這個地步,有那麼一瞬間薛苑是真想走,可隨即在他的眸子裡發現了比她更痛苦的神色,心卻軟了。她指著牆上的鐘,「大半夜的,你讓我去哪裡?這個時間,外面連計程車都沒有。」『蕭正宇眉頭微皺,靜了片刻。在薛苑以為他是默認時,他再次開口,『『拿手機給我,我讓人來接你。」
她一愣,眼角餘光看到他雖然貌似鎮定,可雙手發顫。費夫人說的話隨即躍入腦海,---
你離開他,對他打擊太大。
她咬了咬唇,無比僵硬地開口,「沒有,醫院裡不許帶手機,怕影響儀器」
「是嗎?」他淡淡反問,聲音一點兒波瀾都沒有。.\n
薛苑深呼吸,接著剛剛的問題說下去,端起碗,「你要不要吃點兒什麼?手臂上了石膏動不了,我餵你。」
其實是可以拒絕的。他傷的其實是右手和腰部,左手還是可以動的。那是熬得很好的粥,一開蓋就清香撲鼻。蕭正宇看著她一手持碗一手拿勺,把勺送到自己嘴邊,眼睛裡全部是殷切的希望。勺身雪白,她握勺的左手和勺子顏色幾乎一致。
明明不想再吃任何東西,還是張開了嘴。剛剛那幾句拒絕的話耗盡了他的力氣,再也積攢不起力量去推開她了。
兩人再不言語,她餵他吃。直到那碗粥見了底,薛苑終於鬆了一IEI氣。她放下碗,把被子拉到他的腰上。他雙眼明亮,看不出一點兒睡意。薛苑強打精神跟他閒聊。「費夫人本來也要在這裡陪你的,但她年紀大了,明天一早就會過蕭正宇「嗯」了一聲,問:「她有沒有說什麼?」
「沒說什麼,」薛苑說,「就像天底下所有的媽媽一樣,為你擔心。李先生前.\n不久前剛去世,對她的打擊應該不小,你又出事,她憔悴了很多。」蕭正宇看她一眼,其實她也憔悴了,一張臉上寫滿疲憊。他苦笑笑一聲,自己到底還是心疼她。然而這樣的夜晚,又不敢睡,怕一睡過去她就不見了。強忍著疼痛問:「這次回來了,還出去嗎?」「短期內是不太可能出去了。」薛苑謹慎地開口,竭力把調職去北方公司的念頭壓下去。
「就算出去,你也跟以前一樣,不會告訴我。」蕭正宇微微笑了,薛苑心IEl一沉,但他的神情卻異常輕鬆,仿佛說的是與他毫無關係的事情,「不要否認,兩年的時間還不足以改變一個人。」
薛苑沉默片刻,「你平時開車那麼謹慎,怎麼今天不小心一點兒?」「那麼嚴重的連環車禍,距離太近,我就算想躲都來不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被撞傷了。」
薛苑長長呼出一口氣,抬起他的手臂塞到被子裡,「受傷的人有好些,你算是其中受傷比較輕的,萬幸。」蕭正宇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他是那麼害怕,只怕一個閃神她就會消失不見了。
在這樣的目光下,薛苑仿佛受到了蠱惑,抬起手摸上他的臉,手指從他眼臉下方花過,直到他的耳邊,她輕聲說:「你瘦了。」她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個動作對於如今的他們而言,親昵得過頭了。蕭正宇感受著她指尖和手心的溫度,低低地嘆了扣氣,疲憊地開口「你到底想怎麼樣?如果我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恐怕你都不會多看我一眼。」
薛苑沉默了片刻,說:「我現在腦子亂,不知道要怎麼樣。無論如何,現在我是沒辦法離開你的。我不能見到你受傷,還裝不知道。」
她說話時的疲乏之色依稀可見,蕭正宇搖頭,「不說那些了,你先睡一會兒,我也累了。」大半夜討論這些事情也實在沒個結果。病房裡有個半長的沙發,薛苑靠上去,暖氣口恰好在沙發上方,溫暖的氣息從上而下均勻地烘過來,就像有人在耳邊呵氣,她最後強打精神說了句「如果不舒服就叫我」,合上眼,慢慢睡著了。
她的個子在女孩子中較高,抱著膝蓋斜斜地蜷縮在那么小的~張沙發上絕不會怎麼舒服。蕭正宇覺得思緒全亂,卻沒時間多想,大概是麻醉藥的藥效過了,身體的疼痛一波波地侵襲上來,疼得厲害,但無論怎樣也不想讓她發現.\n於是咬著牙忍著。半疼痛半昏迷中,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又夢到那個下雨的夜晚,先是董再冰對他冷笑,然後薛苑把戒指砸到他身上,說,滾開。
他被夢驚醒了,猛然睜開眼睛,才發現天色早就大亮了,他下意識地去看沙發,空空如也,沒有人影,如果不是床頭柜上的保溫飯盒,他幾乎以為自己昨夜做了個大夢。
有人推門而入,他滿懷期盼,進來的卻是換藥的護士。他~再克制,終於沒讓失望之情寫在臉上。護士看他醒過來,很善解人意地跟他閒聊。蕭正宇還是忍不住問道:「有位陪著我的薛小姐去哪裡了?」
「她回去拿衣服了,大概馬上就回來。」
蕭正宇長長呼出~口氣,這才放了心。
薛苑的確就像她說的那樣,白天幾乎都陪在醫院裡,寸步不離。他的手和腿都動不了,起初幾天沒辦法行走,她推著他在醫院裡慢慢散步。兩人的話其實不多,都是無關緊要的話題。兩個人深知如果一開口說話就會將兩人再次置於不可調和的尷尬矛盾中,所以不約而同地選擇維持現狀。
前來探病的人雖然不多,但是每天總有幾個,送來的禮品琳琅滿目。每到這個時候薛苑也只是沉默地站在~旁,或者出去什麼地方溜達一圈,乾脆迴避。來人都是蕭正宇各路的朋友,除了張玲莉和劉榕林,幾乎沒有她認識的。。薛苑現在才知道劉律師和費夫人,蕭正宇這對母子關係好得非同尋常,三個人聊天說話,那種姿態雖然只是簡單的閒聊,但言談間對對方事業和家庭關係的熟悉程度,絕不是兩三年的時間可以積累的。
她不想打擾他們的交談,欠身之後就要離開病房。
倒是費夫人叫住她,示意她上坐下來,和顏悅色地說:「不用離開』不是什麼外人。劉律師是我的老朋友,過去他曾經幫過我幾次忙。小薛,你以後有什麼與法律相關的事情,都可以找劉律師諮詢。」薛苑尷尬地笑了笑,對兩人點點頭,客氣地回答:「謝謝您。」劉榕林不動聲色地笑了,「對了,薛小姐,那幅畫轉贈給博物館的手續基本辦完了,大概博物館那邊會辦一個小型的接收儀式,你到時候出席嗎?」「不.\n,,薛苑搖頭,「請全部用李天明先生的名義,根本不用提到我。」劉榕林看一眼薛苑,對費夫人露出個意外深長的笑容。費夫人搖搖頭,沉思片刻,拿著包站起來,「劉律師,我們去附近找個地方坐一下,我有事要問你。」「好「
兩人很快離開,等到房間裡再無別人,蕭正宇問薛苑:「贈畫的事情,你想好了?」
「想好了,這有什麼可猶豫的。」
蕭正宇短暫地沉默,眼睛裡卻流露出不加隱藏的遺憾神色。薛苑苑在劉榕林面前沒有問出的話此時終於可以問出來,「劉律師嘴裡說的那個他認識的收藏家,願意買那幅《讀書的少女》的人,是不是費夫人?或者是你?」蕭正宇想不到她忽然問這個,然而事到如今也沒什麼隱瞞的必要,微微頷首,「如果你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不用了。」
蕭正宇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劉律師那番話,其實也是我的意思。我之前就知道遺囑的內容,也考慮到你會放棄畫的所有權,但沒想到你做得那麼乾脆。「
無所謂的微笑浮現在薛苑蒼白的臉頰上,她微微搖頭,「謝謝你的好意,我很感激。我的的確確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並不是因為對方是你,只因為《讀書的少女》的確是應該放在博物館供人欣賞的,而我也不想因為一幅畫改變我的生活」
安靜的病房裡,蕭正宇默然片刻,「我對繪畫的研究並不像你這樣精通,也沒有我媽那種瘋狂的收藏癖。我想要《讀書的少女》,只因為----那幅畫是我愛上佻的契機。」薛苑半晌沒有搭話,站起來去把瓶子裡的花換掉。蕭正宇臉色依然蒼白,眼睛卻有讓人驚訝的亮度,「我父親的本意是準備在去世後把這幅《讀書的少女》送給博物館的,但後來他認識了你,從那時起他就更改了遺囑。他覺得把畫給你是最好的選擇。不過你秉承了他最開始的想法,到頭來還是你最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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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我又傷害了你
薛苑自覺早過了因為這種小事爭風吃醋的年紀,但還是皺起眉頭,她並不是完全生氣,只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仿佛有人扼住她的呼吸再強行灌了她一碗摻和著醋的黃連水,酸苦得她眼淚都要下來了。
蕭正宇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之後,傷勢終於慢慢地好轉。薛苑也慢慢放心下來。蕭正宇很喜歡喝她熬的粥,她就經常熬粥給他,那天她帶著熬好的粥回到醫院,恰好遇到有人前來探病,那是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年輕姑娘,容貌姣好,笑起來異常可愛。
她一進病房就很熟絡地跟蕭正宇打招呼,說前段時間給李天明寫的一本傳記出版了,說著從包里拿出兩本裝訂精美的圖書,雙手奉上。
薛苑一看書皮就忍不住揚起了嘴角,無聲地笑了,可不就是前段時間她看的那本嘛,也不知道這個姑娘是何種來歷,居然有本領面不改色地把書送到當事人手裡。隸正宇大概對這本書也略有耳聞,沒有多餘的表情,慢慢搖了搖頭,說了句,「宋宣儀小姐,想不到你真的寫出來了。謝謝你的贈書。」
他這麼客氣,宋宣儀神采飛揚地坐在病床邊,笑眯眯地開口,「蕭先生,這本書影響很大》」蕭正宇客氣得一笑,不咸不淡得說了個「哦」「不過我覺得寫得還不太好,」宋宣儀略略思索,又說,「我對李天明先生的生平研究得遠遠不夠,總覺得寫得不夠精彩。李天明先生一生充滿了傳奇,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故事,應該可以更深更好得發掘。「
不等蕭正宇做出任何的表懷,她抓住蕭正宇的手,熱切得開口,「蕭先生,你能幫助我嗎?我保證收里決不會出現您和蕭夫人的名字,我只是對李天明先生這個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的經歷和過去,實在讓我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