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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07:24 作者: 皎皎
    「人一旦下定決心做什麼事情,就會爆發出全部的力量。」

    一路閒聊著,車子很快到了目的地。這次大型的畫展規模僅僅從博藝畫廊門口的車子數量就可以看出來,車子從門口一直排到了百米外的公路上。蕭正宇找了很久才勉強找到一個停車的地方。

    薛苑扶著李天明從車上下來,她發覺自己現在才想到一個問題,於是問:「今天主要是開放給嘉賓和新聞媒體的記者吧?我們能進去嗎?」

    蕭正宇笑著看她一眼,「我們幾個人,不需要門票。」

    的確沒說錯。薛苑隨後才想起來雖然他們已經辭職,但自己好歹在這裡工作過三個月,該認識的人都認識了,而蕭正宇那一張臉就更是門票了,至於李天明,恐怕還沒有人敢攔著他。

    果然,他們一路順利地進入展館之中。曾經的同事對他們三個人一起出現非常詭異,何韻棠在入口處負責人群的引導,幾乎是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她也什麼都不管了,拉著薛苑到了一邊,跟她耳語,「麻煩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跟李總一對嗎?怎麼現在跟蕭秘書一起?你們手上的戒指是怎麼回事?啊啊啊,想不到我這雙眼睛居然有看走眼的一天!」

    薛苑對蕭正宇和李天明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先去四下逛逛,才跟何韻棠說:

    「這麼多問題,你讓我回答哪一個?你還是一樣的急脾氣。」

    「~個一個來!」何韻棠瞪眼,「現在想起來還真是,你從來就沒表態過喜歡李總啊。說起蕭正宇,你們倒是一直走得近……當時我就隱約覺得他看你眼神不對,還以為是我思想不純潔,想得多了。」

    薛苑笑了笑。

    「那李天明先生怎麼又跟你們在一起?」

    「遇到了就一起過來了。」

    何韻棠瞪她一眼,「你這張嘴也真是夠緊的,打死都不說。無論怎麼樣,到時候結婚還是要記得請我的。」

    薛苑臉上的笑意微微一斂,很輕微地「嗯」了一聲。何韻棠推一把她,「好

    了,不跟你廢話了,去吧。」

    因為嘉賓數量有所限制,展廳里的人倒不算太多,還沒到接踵擦肩的地步。樂隊在二樓的大廳奏樂助興,放眼望去,都是前來觀賞祝賀的中外藝術家和知名人士。

    他們三人也本著低調的原則,在狹長的展廳逡巡,不時在一幅幅油畫前駐步。博藝畫廊的藝術總監向來有才華,擺設和光影效果搭配得實在很好,畫框上的散光燈愣是將每幅畫映得光彩照人。

    薛苑上到二樓,追上李天明和蕭正宇,恰好看到李天明在提香的聖母畫像前站住,用一種追憶往事的語氣開口,「當年在義大利的美術館看到這幅畫,我在畫前足足站了一天不忍離去,只恨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不能把這幅畫的美妙之處一一記在腦海里。這真是線條與色彩的魔術般組合,無可挑剔。幾十年過去,還是覺得同樣震驚。真是難以想像,幾百年的時間過去了,什麼都成了過去,只有聖母的微笑從來不變。」

    那的確是一幅美妙的畫。看得久了,感官和心靈都在震撼。

    薛苑把目光收回來,微笑著開口,「我相信,幾百年後,也會有後人以同樣的口吻談起您的作品。」

    這樣的真誠的恭維沒有人會聽得不舒服,李天明久病的臉上露出了一點兒笑容,那是真正的愉快表情。

    蕭正宇驚訝地看著她,附耳過去,用李天明聽不到的聲音跟她耳語,「想不到你說恭維話的水平這麼高明。」

    薛苑瞪他一眼。

    一行人慢慢走慢慢看,時不時地交談幾句。很快拐入了一個走廊盡頭的小展廳,蕭正宇遠遠看到虛掩的門就驚訝,「這不是囤畫的小展廳嗎?平時都不用的,怎麼今天開放了?」

    「是啊,我也奇……」

    推開門,頓時醍醐灌頂。牆壁上只有兩幅畫。薛苑的冷汗簌簌而下----驟然看自己的臉出現在畫框裡,一瞬間真是無比尷尬。

    但目光還是被吸引過去。左邊那幅廚房的畫像她早就見過,不用認真看了,她所有精神都集中在右邊那幅油畫上了。那是間老式的房屋,隱約可以看到掛毯和爐壁,畫裡的年輕女子穿著深藍色的學生旗袍,薛苑記得當時那條旗袍顏色黯淡,不知道怎的,從畫裡看上去,顏色異常鮮明,就像水一樣覆在她的身上,又好像開在幽暗處的花兒。

    畫中的女子背對著門口,不能直接看到她的臉,但鏡子裡的那張臉卻分外清晰。因為眉毛顏色太淺,她正在對著鏡子用眉筆勾勒自己的眉毛。半長的頭髮柔軟地披在身後,仿佛一匹黑緞。旗袍襯出她脖子和臉頰的雪白,至於胳膊,就像是剛被水洗過的新藕。畫裡的女孩表情沉靜,有點兒無奈和茫然,儘管她額頭上沒有皺紋,但依然讓人想伸手過去抹平她的憂鬱。

    「薛苑,這兩幅畫是又維什麼時候畫的?」李天明盯著那兩幅畫,忽然開口。

    薛苑簡單地解釋了兩句。

    李天明又問:「你覺得這兩幅畫怎麼樣?」

    薛苑哽住了,僵硬地回答:「我……不知道。」

    「畫風和色彩的選擇多少透露了畫家的個性和審美意識,」李天明恍若沒聽到她的畫,自顧自地評說,「這兩幅畫跟又維之前的作品不一樣,他是在『真正』看著這個女孩,畫是活的,顏色處理得細緻,連手指上指甲顏色的深淺都處理得很好,但是這張畫裡唯一柔軟的……就算是我自己畫,也未必比他畫得更好。不過五年的時間,想不到他能走到這個地步,看來你剛剛那番評價並沒有誇大的地方。。。。。。」

    薛苑沒有說話,轉頭去看蕭正宇。他也正看著她,從那個神情判斷,不知道盯著她多久了。

    「畫裡的你很不一樣,我不知道你還會有這樣的表情。」

    「美術作品都經過加工的。」

    蕭正宇用聽不出情緒的口吻繼續說:「我沒想到你還給李又維做過飯。」

    這個時候說什麼都顯得欲蓋彌彰,薛苑坦白地承認,「是有過一次。」

    蕭正宇低低地笑了,又問:「做的什麼萊?」

    「時間太久了,我不記得了。」

    薛苑乾脆地回答。其實這個話題無論怎麼聊下去都有越來越尷尬的趨勢。她略一思索,試圖用玩笑岔開這個話題,「你今天想吃什麼?我回做做看。

    沒有這屆回答,蕭正宇話題微微一轉,「你很喜歡李又維的畫?你看這兩幅畫是時眼睛都在放光。」

    「你在想什麼?」薛苑無奈得很,「我就算喜歡也只是欣賞她的作品而已,除此外,別無其他,你不要多想了。」

    「我不會多項,我只是遺憾我不會畫畫。」蕭正宇握住她的手。

    從那時開始,兩個人的手再也沒有放開,直到李又維出現在這個房間。沒有人知道他什麼時候過來的,所有人回過頭去才發現他抱臂站在門口,隨後笑著走到三人身邊,仿佛什麼不愉快多沒發生似的對蕭正宇頷首,又文自己的父親過來之前怎麼都不打聲招呼,現在可不可以接受採訪,最後才把目光轉向薛苑,問他是否喜歡他為她畫的畫。

    薛苑說:「還好。」

    李又維看她,眼睛異常溫柔,「要的話我送給你。」

    「不用了,謝謝你,這是你的作品,跟我沒有關係。」薛苑理智而冷靜地開口,「畫中人是不是我,我也不清楚。」

    「你總是這麼說,我難道還不知道我在畫什麼?」

    哦理由為微微搖頭,在畫前站住,盯著那幅畫看了許久,又轉身看了一眼李天明。這個安靜的小展廳有著高而寬廣的窗戶,採光極好,明亮過了頭。

    「爸,五年之期到了,我還是超不過您。薛苑說得對,學你者生,仿你者死。我花了太多時間才認識到這個道理,是不是很蠢?」

    「已經很好了。」李天明頷首,走過去抓住他的手臂,花白的頭髮在陽光下格外刺眼,「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並不如你。」

    「能得到您這個評價,我這幾年時間沒有浪費。」李又維的話說得分外心平氣和,可薛苑愣是從話里聽到了一絲不說不清楚的悵然,很有可能,悵然之後就是一些不能表述與語言的話。

    李天明長嘆一聲。

    這父子倆的交談話中有話,外人根本看不透。就像她無法介入蕭正宇和費夫人之間,李天明和李又維之間她同樣無法介入。

    李天明到底年紀打了,又剛剛出院,逛了大半天,慢慢顯出精神不濟的症狀。蕭正宇過去扶住他的手臂,淡淡地說:「爸,既然看完了就走吧。李又維,我們告辭了。」說著看了一眼薛苑,示意她跟上來。她腳步微微一滯,跟了上去。

    誰知道離開時遇到意外的混亂。薛苑簡直不知道那混亂的場面是怎麼開始的,考慮到李天明身體欠佳,他們本來是想悄悄從另一個側門離開,想不到卻跟一撥兒剛剛進來的媒體記者來了個狹路相逢。某個眼尖的記者一看到李天明就舉著話筒就衝到三人面前,隨後其他記者紛紛醒悟,也擁了過來。

    記者們七嘴八舌地問問題,諸如身體情況、有無新作等等。李又維那時也在他們旁邊,對著一大群記者微笑著說了句「採訪沒有問題,請各位稍等」,他真誠起來很像那麼回事,簡直無人可擋。於是現場頓時安靜了片刻。

    李天明瞥一眼記者,就說:「那就採訪吧。」

    記者們都知道李天明大病初癒,保持了相當的禮貌,不過在訪談過程中很快了解到李又維居然是李天明的兒子,一個個大喜過望,就好像天上掉下來的新聞一樣,層出不窮的問題一個個冒出來,連薛苑這個外人看著都覺得無奈了。

    好在現場還有蕭正宇和李又維兩個人,幫李天明擋下了大部分問題。薛苑對暴露在鏡頭下實在沒有興趣,混亂中悄悄脫開蕭正宇的手站得遠了一點兒,這才發現,李又維和蕭正宇面對記者的時候竟然配合得那樣好,一唱一和,真是令人稱奇。

    到底是兩兄弟。

    這個想法在腦子裡稍一閃過,手機卻響了。電話那頭是譚瑞,低沉陰鬱的語調和聲音讓她極其不安,他只說:「有重要的事情,小薛姐,麻煩你來一趟醫

    院。」

    事有輕重緩急,蕭正宇還被記者圍住,沒有脫身的可能性,想起譚瑞那十萬火急的聲音,她也來不及跟他招呼,給蕭正宇發了條簡訊後先行離開博藝畫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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