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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07:24 作者: 皎皎
換一個場景,換一個人說,這大概就是薛苑能想像到最深情表白。
薛苑不言不語,聽著他說下去。
這麼空的屋子,他的聲音無處不在。
「薛苑,你的出現,攪亂了一池春水,就沒可能退身了。」
薛苑瞪圓眼睛,做夢都沒出現過的荒唐戲碼。良久後她無奈的苦笑:「這又算什麼回事?欲加之罪?我從沒聽說過這麼好笑的理由。」
李又維單膝跪在她面前,托起她的左手,在她手背上印上一個吻:「你要辭職可以,但不能躲開我。這是我最低的條件。」
薛苑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他的家,只記得自己強烈要求回去,李又維居然不再強留,開車送她回去,最後留下一句「我明天來接你」。
進屋的時候丁依楠已經睡下了,睜開眼皮湊上來聞聞她,「咦」了一聲:「怎麼沒酒味?跟老朋友敘舊到現在,我還以為你肯定喝多了。」
薛苑為她拉過被子蓋上:「我喝得絕對沒有你想得多。」
丁依楠睡意蒙蒙的「嗯」了一聲,又說:「我想的也絕對沒有你的桃花運多。」
薛苑的臉一下子扭曲了。
丁依楠翻了個身:「今天下午,今天有個叫蕭正宇的人打我的電話找你。他說你好幾天都沒上班了,也不在宿舍住,請假也不是你這樣的請法。他說費了很大工夫才找到我的手機號,他很擔心你,你有空就回個電話給他吧。」
整整一個星期,她都沒跟蕭正宇聯繫,也關了手機,現在想來,大概又做了一件蠢事。薛苑心臟猛然一跳,血液堆積到了心臟,不肯再流動。
丁依楠感覺到她氣息的改變,疲憊的再次睜開眼睛:「薛苑,你就是容易把自己逼入死角。生活那麼廣闊呢,那麼多男人,隨便挑一個,談一談戀愛就好了嗎。」
薛苑坐在床邊,撫著額頭苦笑:「我從來也不知道怎麼戀愛,更不記得怎么正常的戀愛了。錯誤一個接一個犯,大概我找塊豆腐撞死更快一點。」
丁依楠迷迷糊糊的從抱著她的腰:「嗯,那樣的話,乾脆一點,全踢了。我也把黃灣踢了,以後跟我一起過吧。」
「那麼容易的話……」
薛苑邊說邊回頭,才發現,她再次睡著了。
她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陽台,屬於這個城市的夜色鋪天蓋地的壓過來。丁依楠沒有說錯,生活是很廣闊,只是大部分人都感覺不到它的漆黑與沒有方向。
第二天一早,她起了個大早出門,去了公司。因為是周末,除了保安,哪裡都看不到人。穿過熟悉的展廳大廳,看著那一幅幅精美的油畫,又覺得陌生疏離。她一樣樣收拾自己的東西。她上班時間不久,辦公室幾乎沒有多少個人物品,很快也就收拾妥當了。
時間還早,她拿起昨晚寫完的那份辭職申請,又借著晨光再讀了一次。沒想到不過三四個月光景,生活居然以這樣的速度改變著,真是景物依舊,而人事全非。
想得正出神,忽然熟悉的聲音冷不防從身後響起:「早上好。」
薛苑「嚯」一下站起來轉過身子,因為太激動竟然踢到了柜子,左腿已難以想像的速度麻木起來。在疼痛中她費力地看清了蕭正宇站在他身後,白色襯衣,深色西裝褲,目光冰冷。
這明明是周末的早晨,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蕭正宇也會在這裡,她擠出一個笑,結結巴巴的打招呼:「蕭正宇……你怎麼也在這裡,嗯,好巧。」
糟蹋透頂的寒暄。蕭正宇毫不領情,依然面無表情:「手裡拿的是什麼。」
薛苑這時才後知後覺的把手裡的辭職申請藏到背後,但早來不及了,蕭正宇那雙眼睛從來都不會遺漏這些小細節。
想到這裡,她也刻意使得自己坦然,除了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其它看似一切平常:「我打算辭職,回來收拾東西。」
兩人隔著兩三米的距離,誰也沒有更靠近一步的打算。她死死盯著腳下,在蕭正宇冰冷的目光下,一切無所遁形。明明今天早上氣溫適宜,可額上的冷汗湧現,手臂在發抖、腿在顫動,隱約的疼痛感覺長久的留在身體裡,揮之不去。
第二十五章
蕭正宇真的很生氣。
從英國回來後的當天下午,他給她打電話,就根本沒有人接聽。當時以為她在休息,沒有多想。第二天發現她請假稍微覺得奇怪,可隨後幾天她都沒有出現。電話打不通,找了管理員打開她的宿舍房間一看,一切都整整齊齊,不過電腦,常穿的衣服,常看的書,行李箱統統消失不見。
有那麼一個瞬間恐懼攀升到了極致。什麼都設想過,她會失意,傷心,難過,沮喪,唯獨沒想過她會不告而別。
這麼大一個城市,她能去哪裡?
最後想到她的朋友。她曾經幫著一位同學要過藝術展的票,在記得那次藝術展上,她和那位女孩十分親密,應該是關係不錯。他翻了翻幾個月前的簡歷表,果不其然發現她的丁依楠的電話。一個電話打過去,終於確定知道她沒有離開這個城市。
放心的同時,更大的惱怒就像煮開的水,在某個角落沸騰。想得太多,昨天整整一個晚上他都沒有睡的太好,起了個大早來到公司,處理未完的事務,卻沒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就坐在辦公室里的位子上,仿佛她從未離開過。
她無聲無息地坐著,專心看著手裡的那張紙,根本沒察覺到有人進了辦公室。晨光是這樣明媚,可還是不能把她蒼白的臉色渲染得艷麗一點。不過幾天沒見,她似乎更瘦了,下巴都尖削了。他的腳再也抬不起來,站在原地很久,才勉強把目光從她身上的挪開,「辭職信」三個字迅速跳入眼眸。
最初的震驚之後,蕭正宇實實在在覺得自己那有口皆碑的好脾氣在這若干天的等待中終於消磨殆盡。
他叫她的名字,然後聽到自己的冷冰冰的聲音:「你要辭職,不論如何應該告訴我一聲。」
薛苑低下頭,渾身上下的緊張和侷促,仿佛是在為自己的行為辯解一樣,果然說出的話也是:「我想,辭職與否,這是我的事情,而且----」
說到這裡,下面的話幾乎再難維繫。
「你就不考慮我什麼想法?」蕭正宇目光銳利地從她身上掠過,「是我帶你去英國,你一回來就變成這個樣子,我有責任,不可能不在意。」
「不是的,你不用在意,你沒什麼責任,」薛苑費力的辯解,「這是我自己的自作主張,跟你沒關係。」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重複她的話。「是啊,的確跟我沒關係。」
其實話一出口薛苑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果不其然看到他臉色難看。他迎著光站著,一個早上都沒注意過的晨光變得分外刺眼。
蕭正宇忽然邁開步子朝她走過來,距離太近,幾乎連他眼裡的疲憊和憤怒清晰可見,「我差點忘記了你是慣犯了。大概是又想效仿第一次退學,無所謂的說走就走?自己不想看到的事情就躲到一邊,反正其他人怎麼樣也跟你沒關係。」
薛苑從來不知道蕭正宇諷刺人的時候居然這樣字字帶血。手心俱是汗,在他的逼視下努力的望後蹭了蹭,腳一滑,跌坐在了桌上。
他的目光是那麼冰涼,薛苑開口時聲音一點底氣都沒有:「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蕭正宇長手長腳,雙手撐在她的身邊,面沉如井的看著她,一副「你說我聽」的表情。
這樣的姿態讓薛苑覺得危險,他的呼吸到了跟前,思緒更亂了。真是越來越說不清楚。乾脆不再看他,目光固執的看向窗外,跟他較勁般的沉默著。
從來不知道時間是這麼的難熬。只覺得他的目光快把她臉上看出一個洞。最後才說:「蕭正宇,我經過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你了。我失去了很多東西,堅持不下去了,我需要一個人想一想。」
她的話帶著前所未見的懇求和絕望的意味。蕭正宇停了停,語氣溫和下來:「你要辭職沒有關係,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你的做法不對。如果你是真的明白了,就不會這樣不負責任的把工作拋開若干天,突兀的說要辭職。薛苑,這次跟四年前不一樣,你來到了社會中,有責任和道義的。明明沒有地方再逃,可你還裹足不前,試圖最笨的辦法,變相的把自己藏起來。」
薛苑何嘗不知道他說的句句都對,但莫名的煩躁縈繞於心,抬起眼皮定定看他一眼,生硬的開口:「我不需要你為我做心理分析。」
「但我的分析是正確的。」
「我沒有逃避。」
「那你告訴我,你辭職後準備做什麼?」
「你真的認為除了博藝,我會找不到工作?」薛苑冷淡地開口。
「你才華橫溢,當然不會找不到工作,」蕭正宇看著她,「可你真正想做的什麼?你知道你要做什麼?對你的人生,你有方向嗎?」
「這些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她不想再說下去,試圖去拖桌上的箱子,被蕭正宇抓住了手臂,就這麼硬生生停在了空中。她沒來由的想起那天他帶她去見李天明時,也是這麼果斷,不容置疑。
蕭正宇沉聲開口:「不是無所謂。薛苑,你還不知道你自己的性格嗎?你不是那種隨隨便便過日子的人。你不論做什麼,都會給自己建一個目標,然後朝著一個目標努力。現在,你忽然失去了目標和努力的方向。你沒有任何未來的頭緒,你的狀態很不正常,我擔心你。」
她掙扎兩下,收回手臂,跟他的目光相對,長久的對視中,最後終於無奈的敗下陣來:「蕭正宇,我打算辭職這件事沒有告訴你,我不想見你故意關著手機,這些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還不行嗎。你何苦逼我。」
若有似無的笑意在蕭正宇唇邊閃現,同時他的眼裡亮起了分外明亮的光芒,手上的力氣卻已經小了:「為什麼?」
薛苑愣了愣:「什麼為什麼?」
蕭正宇不動聲色地反問:「你是因為躲我才關著手機?我從來不知道我有什麼可躲的。」
被這個問題問得啞口無言,薛苑暗悔,掐一把手心,聲音再低下去,幾不可聞:「不是你的問題,是我----」
她艱難的思考接下去想要說什麼,忽然另一個聲音在門口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