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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07:24 作者: 皎皎
唐博剛和李天明的關係就如外界傳言的一樣糟糕透頂。但郎舅之間的惡劣關係並不影響唐博剛對李又維的疼愛。他這輩子結婚過兩次,但是沒有子女,把手下的所有財產轉給自己疼愛的侄子是人之常情。但讓所有人吃驚的是,李又維接手了這麼大一家畫廊後無居然只做了兩件事情,一是調整博藝的定位,只經營和推廣中國當代畫家作品;第二就是請來自己的師姐張玲莉出任副總經理。
張玲莉比他大了四歲,那年剛剛從他就讀那所名牌大學的商學院畢業,有了這麼好的一個舞台,她自然樂得大顯身手。事實證明,她做得非常成功。一個企業在上升階段,最需要的領導就是那種能夠做出英明決定並且乾綱獨斷的人。
她一直自信滿滿,當年盛情邀請他加入博藝也是。那時他有很多更好的去處,但卻沒有一口回絕她,如今想來,應該就是被她身上那種氣質吸引。
她這樣的性格從商是好事,但在感情上卻極其不順。今天早上她的那麼頹廢沮喪表情依然歷歷在目。認識三年來,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淚。想到那天晚上那個在電梯裡哭泣最後背對他離去的女孩,心臟猛然一抽。
薛苑對李又維的話上了心。
她一直等著他帶她去看李天明的畫,可李又維仿佛得了健忘症忘記自己說過這番話一般,那天之後再也不曾提起。
不過對她的態度和以前相比卻慢慢有所改變。那種隨意輕薄的玩笑減少,也極少提起讓她做畫畫模特的事情,取而代之較為嚴肅的態度。公司的事情他是一樣不少的交待,私下還要找她翻譯許多不能訴諸於人的資料,英語的法語的都有,大都是商業類經濟類的文件,本來就不好讀,還要一五一十的翻譯出來,薛苑簡直苦不堪言。
每次忙完之後他都會請她出去吃飯。他是那種可以把車開到畫廊門口再豎個牌子寫上「我等薛苑」四個大字的人,薛苑實在不願意被人矚目,因此也從不拒絕。
不過一碼事歸一碼事,李又維從來不提這些文件從何處來做什麼用,她也絕不會問。但心裡卻隱約不安起來,資料文件看得越多,知道得也越多,儘管她拒絕思考那些文件的前後關係因果聯繫,可隨著每份文件涉及的金額數額越來越大,心裡那個模模糊糊的影子越來越清晰。
她不想捲入麻煩裡面,藉故跟李又維抱怨自己工作多,讓他找專門的翻譯人員進行,他只瞥了她一眼,說:「如果能找我早就找了,你就當好二次保險吧。」
她氣急無奈,吼他:「我不在的話,你怎麼辦?」
「我從來不做沒發生情況的假設。」
「那你也不怕我說出去!」
那時候她正在他的辦公室,他正在翻看她剛剛送來的翻譯文稿,悠閒地說:「我相信你,我親愛的福納麗娜小姐。」
薛苑冷冷頂上一句:「你不應該這麼信任我。」
李又維對她露出個迷人的笑,聲音里則帶著嘆息的痕跡:「你的眼睛看不到外面的世界,看不到別的人。你只在乎自己的目標,因此,我不相信你會自找麻煩。」
薛苑掉頭就走,「嘭」一聲摔上那扇價值昂貴的木門。
這聲響聲驚天動地,驚動了對門辦公室的張玲莉。她皺了皺眉頭,推門看了眼走廊,恰好只看到薛苑離開的背影。雖然她穿著工作制服,但那偏瘦而勻稱的身材她無論如何不會錯認。
對屋的門輕微晃動了幾下,她煩躁地皺起眉頭,大步流星來到對面,一腳踢開門,恰好看到李又維托著下巴,漫不經心瀏覽網頁。顯示器的光芒映得他臉上有光,仿佛是最佳的化妝品一樣,五官輪廓仿佛更深了。
「不請而入?」李又維抬起眼皮,笑出來,「這也是你的做法了。」
張玲莉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吐出話來:「你鬧夠了沒有!」
「我不介意聽你訓話,」李又維把滑鼠一扔,平靜地看著她,「但是那之前,你可以先把門帶上。」
張玲莉恨恨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後退兩步,再用腳後跟一腳踢上門,又是地動山搖一聲巨響,震得桌上的茶杯里的茶水蕩來蕩去。
李又維哈哈大笑,仿佛看到了什麼天大的開心事:「哎,我真是同情那扇門。」
他沒心沒肺的笑容讓張玲莉更加怒火中燒,她吼出來,「你回來這段時間,都幹了些什麼!除了到處勾搭女人,還幹了什麼?一會給這個送玫瑰,一會請那個吃飯,搞得公司風氣全壞了!」
李又維絲毫不以為意:「感情都是在請客吃飯中增加的,這句話還是你說的。」
「那我說讓你潔身自好負起責任你怎麼不聽?」
「所以我回來了。」
「你回來快一個月了吧,」張玲莉點點頭說,「我覺得這間屋子放只花瓶都比你坐在這裡強多了,還不浪費電。」
李又維對她的嘲諷絲毫不放在心上,微笑得好像五星級飯店的服務員,「總有適應期的。」
「適應期?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適應期?以前遇到大事,你還能拿個主意,回來之後反而不如以前了,也不知道精神都花在誰身上了。」
李又維沉下聲音:「你扯遠了。」
張玲莉臉上浮起極度嘲諷的笑容,也極度冰冷:「我原來也抱著萬一的希望,以為你回來是想要真正履行起自己的職責,以為你那些壞德行全部都改了,可實際上你反而變本加厲!五年前我可以說你太年輕,跟你爸爸賭著一口氣才想超過他;可現在你回來,還是老樣子,沒有任何長進。如果你是沒有能力也就罷了,可你不是!你是聰明過頭了,不用在正路上!你怎麼對得起唐伯伯,你完全辜負了你舅父的期望。」
李又維收斂了笑容,眉心以緩慢的速度蹙起。
仿佛剛剛那些話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張玲莉無力的垂下頭,耳側的頭髮吹下來,完完全全的擋住了她的臉:「說來也可笑,我到底在期望你些什麼我也不知道。你當年信誓旦旦的說『要把中國最好的藝術家推向世界』,這話言猶在耳……事隔多年,難道只有我一直記得嗎。」
苦楚的聲音落在李又維耳朵里,那種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他低聲叫她:「玲莉,這麼些年,辛苦你了。」
張玲莉抬眸看他,先看到他那張好看得過分的臉和那雙栗色的透明眼睛,忽然失語半晌,然後是漫長得毫無止境的對視。
最後她兀自苦笑一聲:「你不用這樣看著我……我早該想到,那個薛苑……」
之前李又維一直態度良好,此時忽然臉色一沉:「你什麼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們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了,有抱怨直接對我,不要找薛苑的麻煩。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還真是情聖,我真是感動得要哭了呢,」張玲莉咬著唇,下意識的眼睛一酸,倔強的勁頭又上來,離開之前扔下一句話,「既然回來了就不能閒著,下個月的畫展你全部負責。」
博藝畫廊歷來以活動多著稱,三個月一大展,兩個月一大展,隨著各種活動的開展,薛苑覺得自己變成了陀螺,人人都可以給她一鞭子,本質工作要做,李又維還越級指使她幹這干那,就這樣日復一日的忙碌著。
不但如此,李又維還會帶著她參加藝術界畫界各種各樣的聚會沙龍或者應酬。藝術界這個圈子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一腳踏進去都不知道深淺。
薛苑對這種聚會應酬並沒有好感,但李又維的用心她非常清楚,他在一點點實踐自己的諾言,他介紹收藏家和各種各樣的畫家給她認識。聞其名不見其人的畫家如今終於一睹真容,至於那些名不見經傳但是有錢得超乎想像的收藏家們,更是讓她屢屢跌破眼鏡。至於私下的暗cháo,她實在管不著。
李又維重回商界,漸漸恢復跟這個圈子的聯繫,毫無疑問,自然博得了不少目光;跟在他身後永遠面帶微笑的薛苑,自然而然的受人注意。李又維對外界只說她是他的助理,看在別人眼底,大多數人一個轉身就會咂嘴笑:「博藝的兩個老總還真有意思,身邊人不是帥哥就是美女。對外說是助理啊秘書啊,實際上是什麼,誰知道呢。」
這種流言薛苑或多或少都知道。但她根本沒時間為這種事情心煩。各種各樣的事情太多,自己需要的線索卻一團迷亂,每個人都不能得罪,認識不認識的人都要擺出笑臉,客氣相待。好在還有蕭正宇幫忙。他通常出現在這種場合里。他是做慣這種「助手」工作的人,也深知各人的脾氣,對她是能幫就幫,告訴她誰誰的喜好,哪個可以深交哪個不可以深交,薛苑無比感激他的好意,同時卻覺得自己又扎進了一個深坑。
再好的機器在重壓之下也會崩潰。薛苑覺得自己的脾氣越來越壞,看什麼都不順眼,儘管她盡了最大的力氣努力克制,可只要一個人獨處,就有砸東西的欲望。
她砸碎那個方形的水晶鎮紙的時候恰好被蕭正宇撞見。
因為畫展的臨近,她每天都要加班,各種案頭工作一做起來就是幾個小時,動輒就到深夜。她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一個字一個字的修改著方案,猛一個抬頭。被那方水晶鎮紙反she出的光芒刺傷了眼睛,怒氣不可抑制的升騰起,抓起來就往地上砸。
水晶鎮紙的質量比她想像的好,只是滾了幾滾,就停在桌子旁。她覺得還不解氣,彎腰抓起來繼續砸,如此往復,直到終於它終於散開一片片的碎片。
蕭正宇就是這個時候叫住了她。他下班也晚,瞥到大辦公室還亮著燈,過來一探究竟,結果恰好看到這一幕。砸完她還不解氣,用極度憎恨的目光盯著地上的碎片。他知道她最近情緒不穩,但從來不知道她已經壓抑到了這個地步。
那一地的閃光讓他心驚。
「薛苑。」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叫到,薛苑覺得後背一麻,茫然的側過頭去,發現蕭正宇站在門口,滿臉的震驚和不可思議。被他這樣一看,理智頓時恢復,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啊,你來了,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
她衝出辦公室,跟他擦身而過。
隨後在洗手間,把冷水澆得滿臉都是。
鏡子裡的臉上沒有笑容,嚴肅的可怕。要是讓丁依楠看到,又會嬉笑:薛苑啊,薛姐姐啊,笑一個嗎,別板著這幅「生人勿近」的臉。笑是沒有副作用的鎮定劑啊,更何況你笑起來那麼漂亮,十個男生有九個都會拜倒在你的裙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