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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齊星嘴裡正含著一大口椰子汁，瞬間「噗」一聲全都噴了出來。

    米霖愣在當場，立時尷尬得不行。

    楊凱的臉色倒沒有變得難看，只是那副眼鏡薄薄的樹脂鏡片上亮光一閃，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李立森則挑眉衝著陳齊星說道：「陳齊星小朋友，你才八歲吧，難道你知道什麼叫『在上面』？」

    喂喂喂！這不是重點吧！還有你一個大人怎麼能問小朋友這種事情？

    米霖差點捶桌。

    陳齊星拿起濕巾擦了把嘴，淡定道：「我不知道。」

    狗屁，看這小子這模樣，分明就是知道！

    米霖無力垂頭，他這個兒子心智上也成熟得太超乎他想像了！

    而恰在這時，老闆拿著帳單來了。楊凱接過帳單，隨老闆到吧檯結帳。

    夏小雪嘟著嘴，狠狠地瞪了楊凱的背影一眼。然後，扭頭看向米霖。

    米霖被她看得渾身發毛。

    倒是李立森，幫夏小雪拿過皮包，道：「走吧。」沒有再看米霖一眼。

    米霖長鬆一口氣。被夏小雪瞪著是渾身發毛，被李立森看著則會是靈魂出竅！

    幾人出了大排檔，楊凱隨後出來。

    李立森先向楊凱握手道別：「看到你我就放心了，相信你會把楊凱照顧好的。」

    這是什麼鬼話！

    米霖偷偷地瞥著楊凱，楊凱面無表情，不應不答，也沒有表示反對。

    接著李立森才走過來拍拍米霖的肩，卻好半天才吐出三個字：「多聯繫。」

    米霖點頭：「會的。」

    李立森一笑。

    米霖一種已經被人看穿的恐懼感又起。

    幸好李立森的車子就停在街邊。他牽著夏小雪向他們告別，然後和夏小雪雙雙上車。

    看著車子緩緩發動。米霖默默地擦了把冷汗。

    終於，結束了！

    一瞬間，好像連街邊嘈雜的人聲都顯得動聽起來。而這帶著黏糊糊熱氣的夜風，也錯覺般得舒適了很多。

    李立森的車子消失在路的盡頭。米霖長長地吐了口氣。

    「回家！」卻是楊凱大步走在前頭，死神臉。

    陳齊星屁顛屁顛跟在後面：「楊叔叔，我還想吃冰淇淋。」

    被甩在後頭的米霖陡然想起什麼，叫住陳齊星：「混小子！這個時候不是該第一時間走過來安慰你老爸那顆被驚嚇得快停止跳動的心嗎？！」

    卻是陳齊星已經牽上楊凱的手。楊凱任他牽著，然後兩人走進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小超市。

    「……」米霖揉了揉眉間，「好吧，我是被忽略的那一位。」

    三人一行，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天如穹廬，黑壓壓地籠蓋著視野可及的地方。整個小區就是不夜城的縮影，一幢幢單元樓密密麻麻整齊規律地透出點點燈光。

    楊凱把客廳的帘布拉開，站在落地窗前，一動不動。

    米霖知道他在想心事，也就不打擾他。

    陳齊星乖乖地進屋去看書了。

    米霖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偏著頭看著楊凱。

    許久，楊凱重重地吐了口氣。他轉身走向米霖。

    「今天的事是個意外，」他說道，「但確實是我的錯。」

    楊凱又認錯了。算上去他家的那一回，這是他第三次向米霖認錯。

    楊凱在米霖身邊坐下。米霖感到沙發向下陷了一些，突然間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楊凱周身的氣息，確實是楊凱自己特有的，不是他米霖那具身體本該散發出來的。

    楊凱低下頭來，雙手十指插進頭髮里，沉默了好半晌，開口道：「我不想跟你講他們兩個的事是因為我覺得根本就不可能跟他們打照面。至於他們的婚禮，當時我是答應去了，可睡一覺起來就發生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我怎麼可能還去得了。我獨處這麼久了，不差這一年。原想著到時候發條簡訊找個藉口告訴李子，他們的婚禮我只能失約。誰想到……」他一口悶氣憋著，好一會兒，終於抬頭，看向米霖：「回國兩個月我不都好好的？他們找不著我，我哥也沒有出賣我！誰知道偏偏換身，偏偏我哥去查了你的工作地址告訴了我媽，偏偏我媽在小雪她媽那裡說漏了嘴！」楊凱越說聲調越高，顯然一肚子火憋得太久實在是忍無可忍要爆發了，「說來說去，還不都是你的錯！你不肯辭職！你不肯辭職當然工作地址就被我哥找出來啦，為了安撫我媽，他能不告訴我媽嗎？難道要讓我媽擔驚受怕她小兒子找的可能是一個人渣？」

    說得好有道理，米霖竟無言以對。

    楊凱一長串話吐完，懊惱地摘下眼鏡，估計摘下眼鏡後視野一片模糊，便又很不習慣地戴上，極其鬱悶地說道：「我今天把李立森叫來是我失策了。那小子精明得根本就不是人！」

    這是楊凱第二次懊悔把李立森給叫過來。米霖默默地點頭表示贊同。

    一個頭才點下，楊凱就冷冷地斜了米霖一眼，米霖一個哆嗦。

    「你還敢點頭！」楊凱道，「見過蠢的，就是沒見過比你更蠢的！我怎麼就跟你這樣一個笨蛋換了身？我說你好歹也跟我一起住了快十天了吧！我是個什麼性格的人你會不知道？就算不知道，我也一再告訴你要怎麼做了吧？你沒有演技，那就乾脆不要演，沒表情不說話當個木頭人總會了吧？在我的熟人面前，麻煩你不要老往身上貼上『米霖』兩個字！」

    楊凱噼里啪啦一頓訓。米霖被罵得狗血淋頭。

    「就你這個樣子，我怎麼還敢把你帶回家？下次去我家是要坐下來吃飯的！你以為還能找藉口跑掉嗎？還有李子和小雪的婚禮！一堆熟人都在……」楊凱深吸口氣，冷冰冰的死神臉維持不住了，一副天要亡我的絕望表情。

    米霖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他承認他太差勁了，完全無法偽裝出一副「楊凱該有的模樣」。但是，楊凱他又什麼時候偽裝過「米霖的模樣」？

    ----這真是太不公平了！

    在這省城裡，他米霖的交際範圍只有那小小的幼兒園。幼兒園的同事們又並非知根知底的熟人。換身之後，就算楊凱用他的身子做出一些較為「異常」的事，那班同事也不會懷疑到什麼地方去，頂多就暗搓搓地以為他暑期遇上什麼事，性情突變罷了。可楊凱，雖然他一再表示自己並沒有什麼複雜的人際關係，但他父母就在這個城裡啊！不見父母又不行，特別是他老媽知道他有了「對象」之後，催促他回家的頻率更頻繁了。再加上他的朋友……原來還真以為他跟任何朋友都斷絕了來往，想不到今天突然來了這麼一出。面對的是知根知底的親密之人，叫他米霖如何偽裝？！

    不公平！真不公平！

    這般想著，米霖的臉上自然而然就浮現出不服氣的表情。

    楊凱斜乜了他一眼，顯然對米霖的態度頗為不滿。不過他不再就米霖的「演技」抱怨什麼，而是直接說道：「我是絕對不會讓這件事情曝光的！如果迫不得已，不好意思，打暈你我也要把你扛到國外去！」

    米霖張大了嘴巴。

    楊凱長吐了口氣，然後伸出雙手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接著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間，進屋，「乒」一聲將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