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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3:05:20 作者: 風拌月
    他不說還好,一說,小姑眼眶瞬間就紅了,拉著他的手,卻不知道怎麼安慰,只能說:「看你這小手,跟冰塊似的。廚房裡張媽熱著梨湯,快去喝一碗。大雨天的,別著涼了。」

    「好。」

    霍初宵轉身就要默不作聲地離開。

    霍初鴻卻在這時叫住他。

    「哥!」

    他只能硬著頭皮轉頭:「初鴻。」

    「哥,過來坐呀。」霍初鴻笑得像個小太陽,明媚陽光,仿佛這世上沒有任何壞事壞人會靠近他。

    也沒有任何煩惱。

    霍初宵頂著眾人望過來冷漠的目光,悶聲道:「不了,我……我出去逛逛。外面雨景挺好看的。」

    霍初鴻點點頭,感慨:「怪不得哥能搞藝術,我就想不到去看看雨景。」

    原本被他哄得樂呵呵的奶奶立刻繃起臉:「少學你哥,整那些虛的,沒一點用,白讀這麼多年書。」

    受寵的孩子立刻甜甜道:「知道啦~」

    霍初宵站在小花園的涼亭里,望著眼前昏暗陰冷的黑暗發怔。

    雨打在他身上,卻恍然未覺。

    回頭能看到祖宅雕花窗戶透出明黃色的光,可一絲一毫都落不到他身上。

    晚飯已經在進行中了,卻沒人注意到他不在。

    小姑忙工作,沒坐一會兒就走了,所以家族裡再沒人惦記著他。

    雨更大了,他半邊身子都淋透,青石板反射著淋淋月光,像一道道白色的淚痕。

    霍初宵緩緩蹲下身,把自己抱成一個團,開始幻象如果這一個團就是他所有的世界,該多好……

    晚上十點,管家照常出來巡查,冷不防看到小花園裡蹲著個人,嚇得提燈的手一哆嗦。

    「……小霍先生?」

    離近了,燈打亮那人的臉,他才長舒一口氣:「您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坐著呀,跟……」

    跟個鬼似的,怪嚇人。後面這半句他堪堪忍回去,沒說出口。平時和保姆們一起笑話這個沒人緣的小霍少爺是一碼事,當面說就是另一碼事了。

    霍初宵扶著涼亭冰冷的石柱站起身來,禮貌地笑:「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我這就回去。」

    客氣小心得像個外人。

    他進了客廳,看到保姆們正在收拾桌上的吃剩的瓜果點心,顯然家裡人在吃過晚飯後又圍坐一桌吃喝閒聊了很久。

    路過他的家裡傭人全都只當路過一個擺件,連個招呼都不打。

    霍初宵反倒怕自己礙事,匆匆洗漱就回到二樓最角落的臥房休息了。

    他吃了兩片安眠藥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淋一夜雨的後果來襲,他感冒了。

    不過下樓時打了兩個噴嚏,又被奶奶嫌棄:「噢喲,怎麼大夏天的還能傷風嘞,離我老太婆遠點,可別招上我……」

    陪老太太吃早飯的大伯也沖他擺擺手,趕蒼蠅一般:「初宵啊,有病就趕緊看病去,你奶奶這麼大年紀了抵抗力弱你不知道啊?也不懂心疼心疼老人。」

    霍初宵只得道了歉,他的早飯自然沒人準備,在家待著實在沒趣兒,就乾脆直接去了公司。

    早八點,他幾乎是最早簽到的員工。這一年來始終如此。

    霍初宵簡單吃了個雞蛋,喝了杯感冒沖劑就開始工作,忙著把昨天父親扔出來的那份策劃案修改成型。

    他一直忙到下午一點,走出辦公室時職工們早都去吃午飯了,辦公區域空蕩蕩,沒有人哪怕敲敲門問他去不去吃,用不用幫忙帶飯。

    習慣了。霍初宵心說,習慣了就不會往心裡去。

    把策劃案重新遞交給父親,他乖乖站在一旁,連打個噴嚏都要看父親臉色。

    氣氛沉重的總裁辦公室只聽得到一頁頁翻看文件的嘩啦聲,霍初宵垂頭看著地板,頭腦放空,開始想像腳邊的那塊污漬看起來會像多少種圖形。這是他不拿畫筆後為數不多的消遣遊戲了。

    數到第十七種時,父親「啪」地一聲把策劃案扣在桌上。

    霍初宵眼含期冀地看他。

    父親喝了口茶,態度不像往常怒斥他時那樣冷硬。

    「……這策劃案,是你一個人寫的?」

    霍初宵飛快地點頭:「您昨天說的地方我都改正了,還參考了往年的……」

    「沒有人幫你?」

    「當然沒有啊,我……」霍初宵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想說我在公司還不如清潔工有存在感,誰會好心幫忙?

    可父親卻一拳擂在書桌上,茶杯都跟著晃動。

    「說謊!你敢說老沈他們沒有幫你?你一個人能寫出這種水平的東西來?!」

    他說到氣頭,把文件拿在手中憤怒地甩動,但還是不解氣,乾脆把它直接塞進碎紙機里。

    「爸!」霍初宵衝過去就要救出來那份自己餓著肚子改出來的策劃案,可父親卻一巴掌揮到他臉上。

    一聲脆響。

    霍初宵怔怔地愣在原地。

    父親恨鐵不成鋼地指著他罵道:「你窩囊,沒用,我都能忍。可你居然還跟我撒謊!你看看你這麼大個人了,干成過什麼事?還不如你弟弟!給我滾蛋,滾出去!今天別叫我再看見你!」

    碎紙機嗡嗡地運作著,霍初宵一雙眼睛漸漸張大,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因為無論說什麼,父親都不會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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