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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4:37:27 作者: 十萬橙
遇到鍾予,兩人在門口停下了腳步。
視線在空中交匯。
侍者撐起的黑傘之下,黑髮的鐘家少爺立在那兒,依舊衣著精緻,眉眼美麗又淡漠。
一個憔悴,一個平靜。
對比明顯。
舒涵良看他的眼神微微凝住。
他似乎有疑惑,有震驚,有茫然,又像是有什麼別的情緒想要找宣洩的口,但最終,又被他勉強壓了下去。
「舒律師。」
雨聲淅瀝,鍾予先開的口。
他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舒涵良沒有辦法去看他平靜的臉。
他撐傘走過他身邊,也匆匆客氣點了下頭。
「……鍾先生。」
兩人擦肩而過。
走下兩步台階,舒涵良似乎還是沒忍住。
他轉過身,又喊了一聲,「鍾予先生。」
鍾予回頭。
站在台階上方的人,下頜線清凌優美,帶著天生貴族階級的居高臨下。
鍾予的聲線很穩。
「有什麼事麼?」
舒涵良定定看著他。
「蘇藍的……遺囑。」
最後兩個字頓了頓,依舊很是艱難地從他的嘴裡說出來,
「我還沒有全部處理完。但是裡面一部分,會跟你有關,會需要你的簽名。」
「我之後如果上門叨擾,你方便嗎?」
說著,舒涵良目光緊緊鎖在他的臉上,似乎想從他平靜的外殼之中找到一絲破綻。
鍾予身側冰涼的手指慢慢地攏入了掌心。
他問:「關於什麼?」
嗓音冷淡,像是在談論與自己並不相關的事情。
兩人的目光對視。
雨聲不知道什麼時候漸漸大了,打在漆黑的傘面上,噼啪作響。
風聲冷冷。
像是驀地呼出一口氣,舒涵良退後了一步,踏下了最後一級台階。
他吞下了本來要脫口而出的話。
冷靜的精英律師恢復了公式化的臉色。
舒涵良聲音生硬,「蘇藍那裡需要處理的文件有很多。等遺囑簽字需要的東西全部整理完,鍾先生,我會再跟你聯繫。」
鍾予頓了頓。
「……好,」他說,「謝謝。」
手指鬆開,掌心都是深深的掐痕。
打完了這一個照面。
兩人各自沉默轉過身,在蘇家的門廊分別開。
……
一直沉默不語的蝴蝶開口了。
【蘇藍。】
「嗯?」
【你的遺囑,是什麼意思。】
它似乎是真的想知道。
蘇藍本來視線定在雨里遠去的舒律師的背影上,聽到它說話,扯了下嘴角。
「你知道我遺囑的內容?」
她轉過身,往蘇家室內走去。
並沒有要它回話的意思,蘇藍語氣懶懶地上揚了下。
「就是正常的意思。」
「不光鍾予在盡他的責任,我本人同樣也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夥伴。」
在交易上,她可是一向有來有往,名聲很好。
她的遺囑就能很好體現這一點。
【但……】
蝴蝶翅膀緩慢地抖了一下。
它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又咽了回去。第一部分的遺囑它明白,但第二部分呢?
為什麼要這麼做?
對於蝴蝶經常的欲言又止,蘇藍已經習慣了。
她踏進會客廳。
鍾予剛跟她的繼母寒暄完。
繼母李姨依舊是她上次見她的那副樣子,虛弱的病美人坐在輪椅上,神色帶著幾分哀哀。
明明只是夏末,客廳的壁爐卻已經生起了火,無煙的柴噼啪作響,火光融融。
鍾予嗓音很輕,繼母嗓音也很輕,兩人說著話,蘇藍沒有想聽的意思,她便在客廳里隨便轉了一圈,在壁爐旁的牆邊靠著了。
蘇藍並不擔心他們兩人的談話。
在他們各自的父母面前,他們兩人都有戴慣了的面具,偽裝好了的客套話術。
鍾予在這一點上一向做得很好。
果然,繼母神色安定了一些,看上去被他的話語安撫了下去。虛弱的女人扶在輪椅扶手上,哀哀地點頭。
蘇藍環顧著蘇家裡的擺設,跟她上次來的時候沒有什麼太大區別。
家裡用白色大理石作為裝飾的基調,擺放著各地搜羅來的精品雕塑和畫作。
她的父親說這種侘寂風格是為了展示新世的新潮設計,但蘇藍倒是覺得,現在這麼一布置,與其說這個地方是家,更不如說是某個人跡罕至的精緻博物館。
自從父親死後,沒有人往家裡新添東西,蘇家就看起來更冷清了。
這讓蘇藍有點想起……她跟鍾予的那個名不副實的「家」。
那個「家」,甚至更像一個家。
她跟鍾予的那個家裡,淺色的餐桌上的花瓶永遠插著新換的艷麗的花,花園裡的大片艷色,明亮的落地窗,細亮的米色窗簾被風拂起,能嗅到淡淡的香氣。
她不常回的臥室裡面永遠點著她喜歡的薰香,她的擺設沒人觸碰,一切按她喜歡的格調來,蘇藍甚至還往房間裡面塞了很多自己買下來沒地方放的心愛小收藏。
如果下雨的時候她在,她有時候會披著毛毯窩在書房,懶懶散散聽屋外雨聲細碎琳琅,有人也會敲門給她送來大廚做的薑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