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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56:56 作者: 青花燃
    人不行,蘑菇卻可以。

    寧青青激動地探出菌絲,蜿蜒爬出大木巢,順著樹幹攀下去,扎進樹下肥沃的土壤中。

    「急躁。」謝無妄抬手,壓住她的食指。

    「嗯?」她不解地看他。

    他輕嘖一聲:「你進得去麼。」

    「哦……」

    對啊,菌絲再細,也鑽不進結界裡面。

    她無辜地看著謝無妄:「那怎麼辦?」

    他取出一片指甲蓋大小的凝固血塊。說是血塊,其實更像通透的紅琥珀,凝成了淚珠的形狀。

    「連雪嬌的元血。」謝無妄語氣平靜,目無波瀾。

    音朝鳳伏誅那一日,連雪嬌這位慈母撲了上去,抱住烈焰中的孩兒,母子一起化成飛灰。

    從前藥王谷一切事務都是谷主夫人連雪嬌在打理,她的元血自然可以出入藥王谷每一處結界。她已經仙去,藥王谷也沒必要多此一舉,將她排除在外。

    寧青青心中微嘆,驚奇地望向謝無妄——沒想到他竟會留下連雪嬌的元血,難怪都說君王心思深沉、生性多疑,原來早在那個時候,他便開始懷疑音之溯了嗎?

    「倒也不全是這個原因。」謝無妄像是會讀心一般,為她釋疑,「死在我烈焰下的人,我都收著元血。」

    寧蘑菇睜大了眼睛,明晃晃地露出一絲驚恐。

    正常人都干不出這種事情吧?

    據她所知,只有那些心智扭曲的兇徒,才會喜歡收集受害人身上的東西。

    謝無妄竟也有這樣的癖好?!

    「不對啊,」她想到了什麼,「你的乾坤袋裡並沒有這些……」

    謝無妄眯起長眸,露出一絲泛著寒光的冷硬牙尖,陰惻惻道:「不可告人的東西,自然不會叫你發現。」

    寧青青後背寒毛都豎起來了。

    她瞪著面前這張在月色下更顯俊美的臉,仿佛第一天認識這個人。

    「去吧。」他揚了揚下頜,微笑,「好好辦事。」

    一點都不像在威脅。

    好可怕!

    可憐的蘑菇被他唬住了,趕緊愣愣點了下頭,卷過菌絲,用尖尖刮下少許元血,裹在菌絲中,然後扎進土壤,漫向藥王谷。

    這一路游得神不守舍,腦海中不斷地閃逝著一隻裝滿了血腥恐怖物什的乾坤袋。

    謝無妄他……還有多少秘密是她不知道的?那張虛偽溫和的假面具之下,究竟藏著多少驚世駭俗的念頭?

    從他為人凰一族復仇開始,迄今已逾千年,那隻隱秘的乾坤袋是不是早已盆滿缽滿?

    他的身上,就一直帶著這麼可怕的東西嗎?

    她把自己嚇得不輕。

    就連鑽土前行的菌絲都有些呆愣,更別說那具茫然失魂的身軀了。

    謝無妄垂眸,見她側著身,縮成了小小一團,緊閉著雙眼,五官糾結可憐地皺起來,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

    一半在說——謝無妄好可怕。

    另一半在說——可我還是喜歡他。

    他愉快地低笑著,將她攬進了懷裡,輕拍她的手臂、肩背,幫助她一點點放鬆下來,直到徹底倒飭成了一條無骨的藤蔓,緊密地依偎著他。

    她瘦下去之後,肉就沒再長回來,從前的衣裳有些顯大,領口松松滑下,露出半根纖薄透巧的鎖骨。

    隨著呼吸,漂亮的骨頭緩緩起伏,牽動一片凝脂軟玉。

    謝無妄眸色轉深,趁她魂魄不在,將她攬得更緊,肆無忌憚地貼住她,隔著兩重衣袍,壞意地讓懷中這具無主的身軀感受他的可怕之處。

    「阿青,說了我很壞。」他低低地笑,「受著吧。」

    *

    有連雪嬌的元血開路,寧青青順利穿過了藥王谷重重結界,摸進洞房。

    新郎還未回來,此刻只有新娘一個人獨坐婚床上。

    音之溯待新婚妻子很是用心,屋子制式、擺設,樣樣都正式而隆重,儼然是初次大婚的樣子。

    不過留神細觀,便會發現布置這間婚房的人遠遠不像音之溯這麼上心。屋樑粗細不勻,窗戶雕花內面毛糙不齊,紅鸞帳掛歪了少許,金箔大紅燭擺得並不端正,紅雲被褥表面一絲不皺,底下卻是掖得非常隨意,如此種種,處處可見應付搪塞的痕跡。

    寧青青環視四下,不自覺地想起了自己的婚房。

    她的玉梨苑,每一個角落都是完美的,因為它出自挑剔狂謝無妄之手。與眼前這間屋子相比,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蘑菇得意起來,菌絲搖搖晃晃,輕飄飄地轉了兩個圈圈,忘形之下,一個猛子從屋樑上扎了下去。

    細細長長的菌絲倒垂半空,正卷著尖尖準備縮回,忽然聽得「吱呀」一響,新郎帶著秋日的涼氣闖入門中。

    他並沒有驅散酒意,酒氣在屋內漫開。

    音之溯顯然心情不佳,略重地撞上了門,扶著門框停頓了片刻,這才轉身走向臥房。

    寧青青悄悄把菌絲盤迴樑上,只露出一絲尖尖。

    她仔細打量音之溯。

    音之溯的外貌倒是沒什麼可挑剔的,俊秀得像一隻男花妖。

    他的皮膚白而薄,飲了酒,眼瞼像是暈染了紅妝一般,迤迤盪出一條漂亮的紅眼尾。

    不過寧蘑菇被謝無妄的美貌荼毒慣了,看著這般殊麗男色,心中倒也無波無瀾。

    音之溯腳步不太穩當,一晃一晃地走向雲水淼,隨手從桌上取了一支金紅的細杆,挑走她的紅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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