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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56:56 作者: 青花燃
    滄瀾界中沒有靈力防禦,中了足量的醉花蜂與蚯蚓波動,無論這個側夫人是男是女,都要軟成一條醉醺醺的蟲蟲。

    「嘭。」

    她撞上一具堅硬的身軀。

    對方沒有中招。

    她的指尖並沒有探出菌絲。

    身後之人發出嘲諷的笑聲,一隻大手扣住寧青青的右手腕,扯著她旋了個身。

    兩張像了六七分的臉,面對面。

    「你的所有伎倆,我都瞭若指掌。」側夫人的嗓音發生了顯著變化,不再模仿女子說話,而是恢復了一個很平淡、毫無特色的男聲,「不必掙扎,為了今日,我準備了太久太久,不可能因為你這樣一隻小小螻蟻而出任何紕漏。」

    寧青青眨了下眼睛,緩緩發出僵硬麻木的聲音:「你是男的——你就是寄如雪。」

    對方微微一笑:「聰明。在下正是。」

    他的目光落到寧青青右手食指上,很好心地道:「是不是很疑惑,為什麼我沒有中招?不著急,等到一切結束的時候,你自然就會知曉答案。現在,且安心看戲。」

    寧青青不太靈便地轉頭看了眼白玉殿台下方的界池:「黃小狗這麼瘋,是你做了手腳?」

    「是。」寄如雪答得坦然,「不過說來話長了。你想聽嗎?」

    寧青青誠實地點頭:「當然。既能滿足你的傾訴欲,我也能拖延時間保住性命,可謂雙贏。」

    「滄瀾界,我已經營數百年。」寄如雪無所謂地笑了笑,「嚴天正以仁善之道感化舊界主,令其誠心皈依。『為正道殺死謝無妄』是我們埋下的一顆種子,數百年來,在嚴天正不懈耕耘之下,這顆種子已深植於舊界主意志之中,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而黃小泉,我第一日見他,便知道他是更加適合的人選。」

    他用那張「西陰神女」的臉笑了笑:「哪有什麼傻人傻福。所謂的因為善良而得到大機緣,不過是我與嚴天正一手設計。在黃小泉還是渾噩鬼物之時,我便將仇恨灌輸給他,埋下絕殺謝無妄的種子。等到我們助他承了舊界主衣缽,兩顆種子便合二為一,殺死謝無妄,既是出於大義,亦是出於私怨。」

    「這顆種子深埋在黃小泉無法覺察的神念最深處。嚴天正臨死前的說辭,便是引爆這粒種子的導火索,」他抬起手,比了一個開花的手勢,「一瞬間,早已根深蒂固的種子變成了參天大樹,枝繁葉茂,勢不可擋。在這樣的精神力量面前,任何證據都不值一提,黃小泉會蒙上心,閉住眼,一意孤行定要絕殺謝無妄。」

    寧青青點了點頭:「明白了。」

    難怪黃小泉會無條件地信任一個認識不過數日的『大儒』嚴天正,原來是受了舊界主的影響。也難怪他會沒皮沒臉地毀掉那些證據,原來那隻傻狗已經被徹底催眠洗腦了。

    寄如雪淡然道:「即便在這滄瀾界內,謝道君也沒那麼好殺,需以界池縛住他,令他不得逃脫,再有界主以死相搏同歸於盡。這是個死局,只要進去了,他們兩個都要死。不過謝無妄這般乾脆地跳進去,倒也讓我小小地吃了一驚。當初謝無妄焚我愛妻時,想必不會料到他自己亦有這麼一日,淪陷於他一生最為不齒的情愛之中。」

    寧青青看了他一眼,沒接話。

    她想:寄如雪倒是小瞧謝無妄了。

    周遭的搖晃越來越劇烈。

    腳下的白玉殿台『咔咔』作響,一道道脆裂的縫隙漸次炸開,兩個絕色「女子」仿佛站在即將破冰的湖面上。

    巨殿已開始傾倒,殿頂最先崩潰,雕滿精緻繁複紋理的圓木柱與片片琉璃磚瓦如落雨一般滾下來,一層一層,砸碎無數飛檐,繁華之幕緩緩降下。

    幾簇碧玉粉塵碎屑如流沙瀑布一般墜到了二人身側。

    界池漩渦已崩潰了大半,謝無妄渾身浴血,黃小泉的臉色亦是慘白如紙,身體隱隱變得透明。

    寧青青問:「你就不擔心謝無妄殺了黃小泉,拿到界主的力量來對付你嗎?」

    她耷拉著眼角,一副垂死掙扎的喪氣口吻。

    鎖骨下的傷勢讓她的身體微微蜷縮,時不時輕輕顫抖。

    腳下的白玉殿台上,裂縫越來越密,寧青青站立不穩,身體一個踉蹌,柔軟的胸膛險些撞到了寄如雪的匕首上。

    「自然不擔心。」寄如雪的目光軟化了少許,手指一晃,扔開了匕首,攙了她一把,「事已至此,便如這巨廈將傾,已經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止我了。你且看謝無妄如何死。」

    寧青青堪堪站穩,憂鬱地望向界池。

    謝無妄骨骼破碎,黃小泉周身透明。

    雙方都已經殺紅了眼,尤其是黃小泉,力量急遽流失之後,他儼然已被那個堪稱心魔的念頭徹底控制,他已沒有了任何章法,只顧著瘋狂地攻擊謝無妄。

    而謝無妄……他就像個剛剛粘好的瓷娃娃,此刻又碎了。

    「轟——」

    又是一記恐怖的對撞。

    漩渦徹底崩潰,那些可怕的濃郁的力量緩緩浮起來,飄在漩渦中心的二人身側。

    滄瀾界的震顫停歇下來,傾塌的巨殿暫時凝滯,一束束如瀑布般垂落的琉璃翡翠玉塵也像界池中的黑火一般,停止了下墜,幽幽地半浮在空中。

    「是時候了。」寄如雪微笑著踏前一大步,掠過一道寬邃的裂縫,站到了唯一一塊完好的白玉殿台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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