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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56:56 作者: 青花燃
    寧青青:「……」

    低等生物,真是智力堪憂。

    反正現在沒她什麼事,只要等死……等心魔死就行,於是她仰起小臉,認認真真地教它:「任何一個生物來到世上,都不可能單打獨鬥,要借著風飛翔,要從大地中汲取中養分,要飲天降的雨水,更要與自己的同伴生活在一起。遇到危難的時候,大家一致對外,這才是一個族群生存繁榮之道啊!」

    小蘑菇在大蘑菇的帽子底下躲風避雨再正常不過了,高等生物,大腿抱得理直氣壯。

    肆虐的狂焰不疾不徐地繼續追殺心魔,它就像烈日下的一枚小冰塊,迅速縮小、融化。

    烈焰遍布整個世界,既狂浪,又穩重,很詭異地維持著某種一絲不苟的形象。

    心魔的慘叫聲越來越弱。

    在最後一刻,它聽見寧青青用愉快的聲音說道:「不過你說錯了最重要的一樣——謝無妄不是我男人,我是他的孢子呀!」

    妄境破滅,心魔消散。

    寧青青保持著彎彎眼的表情。

    一睜眼,便對上了謝無妄狹長幽深的黑眸。

    他的身體狀況看起來並不比妄境中好多少,他渾身是傷,臉上也有,傷口流幹了血,像個被摔裂的白瓷盤,更顯詭譎俊美。

    他盯著她,好像要用眼睛把她吃掉。

    黑眸中翻湧著暗潮,狂悲狂喜。

    薄唇動了動,他疾疾偏頭,用衣袖擦去唇角的血漬,再若無其事地轉回。

    「阿青,」他溫柔地笑道,「帶你回家,躺木台,曬太陽。」

    四目相接。

    她抬起一隻小手,觸到他的臉頰。

    謝無妄屏息,心跳微滯。

    「啪啪!」她毫不客氣地快速拍了他兩下,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醒醒啊!愛著謝無妄的那個寧青青,已經死啦!」

    第47章 飲鴆止渴

    愛著謝無妄的寧青青,已經死了……

    她的神色天真無邪,用最溫暖的聲音,說出最冷酷的話。

    謝無妄只覺五臟六腑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緊,呼吸不穩,驟然吐出一口帶著血腥味的短促氣息。

    他忽然想起那一日,她彎著眉眼,問他——「你要如何才肯放過我?除非我死?」

    那樣的笑容,心如死灰。

    一個他不願深想的念頭浮了起來:倘若那時他當真放過她,她是不是會想通,會解脫?在魔毒發作時,她是不是會有抵抗之力?

    「阿青……」瞳仁不自覺地震顫,他很用力,定定看著懷中的人,「心魔已除,你不會死。」

    她美極了。一雙清澈的眼睛彎成了明亮的月牙,瑩白的膚色泛著潤澤美好的微光,唇色如春曉之花。

    視線往下,瘦削鎖骨上,再不見那些灰黑蜿蜒的魔紋。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來,輕輕將她的衣裳挑下肩膀,眸光沉沉落了過去。

    她依舊瘦得嚇人,恢復了白皙色澤的肌膚緊貼著玉骨,嬌小的身軀就像透明的一般,呼吸的時候全身都在輕輕地顫動,像朵一碰就碎的琉璃花。

    一道魔紋都沒有了,身體消瘦脆弱,和記憶中兩個人最後一次親密時,一般無二。

    那一次,她闔著雙眸,神色柔順,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樣。那時她的心的確是死了,她的眼睛裡沒有了光,眼神空洞麻木,連疼痛也像是裝在空空的木頭腔子裡面一樣。

    他弄疼了她,她的眼角便緩緩沁出生理淚水來,依舊沒什麼表情,像個碰一下動一下的空心偶人。

    他太了解她的身體,他用了些手段,輕易讓她失控歡愉。

    在他饜足離開之時,昏睡的她可愛又可憐,臉頰暈著薄紅,唇瓣微腫似是嬌嗔,美好脆弱的身體癱在雲絲衾中,像一捧酥雪、一灘花泥,令人忍不住想要捧在手心仔細憐惜。

    他自負地給她留下了幾個字,他以為那樣便是哄好了她,以為能將近日種種一筆揭過。

    誰知,那不是哄好,而是推她墜入深淵。

    就在那日,她帶著一身魔紋跌下床榻,可憐地掙扎,求助無門。

    那個深愛著謝無妄的寧青青,就這麼……死了。孤獨絕望地死了。孤零零一個人,死在了被結界封鎖的玉梨苑中。

    那時他在做什麼呢?他坐在乾元殿,等她主動軟下身段,給他傳音。

    前塵往事隨著呼吸深入肺腑,如冰冷的鋒刃,一下一下刺肺扎心。

    她當真仁慈,沒有讓他在妄境中看見最後那一出誅心的悲劇,而是帶著他重溫美好舊夢,躺在大木台上等待妄境結束。

    給了他一個虛假美好的結局。

    個中遺憾,更是銷魂蝕骨。

    「阿青。」他將她柔軟的小手置於掌心,一根一根,扣緊她的手指。

    若論傷勢,此刻這一身傷倒是比妄境中那具身軀的傷勢要嚴重得多。封印凶獸、聖山巔對決、殘墓一戰再到怒乾坤之陣,幾無喘息的空間,只憑藉絕世修為與冷硬意志在撐。

    這一戰弊大於利,明知不是踩這個陷阱的好時機,但他還是來了、戰了。

    事實上,這次前往謝城的中途,他曾冷靜地想過,倘若他到時,寧青青已經沒了,會如何。

    當時他的心緒很平靜。

    他想,若她沒了,他便再無任何破綻。

    他就是這樣冷心冷性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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