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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56:56 作者: 青花燃
她別開頭,避開他撫在她唇上的手。
他並不惱,那隻落空的手極自然地覆上她的髮絲,語氣溫存:「這幾日忙於正事,不是故意冷落你。」
另一條胳膊環著她又小又軟的身軀,她被困在方寸之地,無從逃脫。
她知道,和他硬碰,吃虧的都是她。
每次吵鬧起來,他都會漫不經心地拂袖而去。外面有大好事業在等著他,他輕易便會將她忘在腦後,等到忙過一陣想起她來,他才會回來看一看。若她已經調整好情緒,他便『既往不咎』,摟著她安撫溫存。若她還在彆扭,他便再冷她一些時日。
她總會好的。
從前,她總會好的。
她動了動唇瓣,心中的悲涼湧上來,濡濕了眼角。
他見她沒有和緩之意,眸色顯而易見地冷了一些,大手一收,準備逕自離開。
手掌重重划過她的身體。
動作忽然頓住,似是有些不相信地折返回去,隔著衣裳,捏了捏她嶙峋的肩骨。
短短半月,她瘦了很多。
她第一次在他的黑眸中看到清晰的暴躁,雖然只是一閃即逝。
他的臉上失去了一貫的淺笑,沉著聲告訴她:「宮中清出了不少內賊,放你在外面亂走,不安全。不是困著你。」
她怔怔看著面前這個令她神魂顛倒的男人,心中想道:對於他而言,這般耐著性子解釋哄人,確實是仁至義盡了吧。
可笑嗎?不可笑。
在這個世間,沒有任何人能夠得到這樣的待遇。他是屹立在世間巔峰、睥睨芸芸眾生的道君,和旁人,自是不一樣的。
她閉了閉眼睛,輕輕點頭,道:「我不和你吵架,只想問你幾個問題。」
她有些虛弱,聲音聽起來比平日更加柔軟動人。
他似乎沒料到她的態度竟是這般軟化,眉梢不禁微微挑起,淡笑頷首。
她抿了抿唇瓣,輕聲道:「和寄懷舟打鬥時,你是如何護住雲水淼的?摟住她的腰,帶她翩然遊走嗎?就像當初,你裝成低階修士,帶著我躲避煌雲宗門人追殺時一樣嗎?」
他一怔,水墨般的長眉蹙起,視線冷凝,靜靜看著她,不答。
她仿佛早已料到他不會回答,逕自繼續問道:「倘若寄懷舟當真全力以赴與你搏命,你當如何?你剛封印過上古凶獸,若是再度全力施為,必定引發九炎極火暴動,以致道體不穩。這樣的話,雲水淼的水系爐鼎體質,便是治你的靈丹妙藥,對嗎?如今暗潮湧動,你會冒著風險慢慢調養,還是和她……」
語聲梗凝。
這些話她已在心中準備了千百遍,但最不堪的那一句,終是說不出口。
他的眸光凍結成冰,唇角卻浮起了笑容:「你定要因為沒有發生的事情,與我鬧到這個地步?」
「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是因為我去了廣場,用龍曜有靈騙了寄懷舟。」她直視他,「我的舉動並不在你預料之中。若我沒有去呢?你告訴我,留著雲水淼,是不是以備不時之需?」
謝無妄的笑容靜在了唇畔,像是凍在寒冰中的花。
她抿了抿唇,看著他的黑眸中映出了自己破碎美麗的容顏。
她悲哀地凝視著他:「在你做任何決定的時候,我的感受從來也不在你的考慮範圍之內。你想過我會傷心嗎?你想過往我心上捅一刀,然後把我扔開不聞不問,我會痛苦絕望嗎?你不會想,你也不需要想,在你看來,我只要安靜待在後院等待你的寵幸便夠了。」
說到這裡,喉間微微一梗,腦海中浮起一幕又一幕,酸澀的、甜蜜的、縱情歡愉的。
胸口正中的顫抖向著周身擴散,有些喘不上氣。
她像溺水的人掙扎著吸了一口氣般,用盡全力對他說道:「我很累,你讓我回青城山,給我時間想一想,好嗎?」
她看著他的眼睛。
和那日一樣,她並沒有在他的眼中找到半分真心或動容。
他這潭深水,無波無瀾。
他緩緩開口,聲音清涼淡漠:「這就是你冷靜之後的結果?」
長睫一動,他的視線深沉了些,精緻唇角緩緩化開淺笑。
她那顆又冷又疼的心臟驀地一跳,後背滲出了細細的冷汗,驚心不已。
一種未知的恐懼攫住了她。這一刻的謝無妄陌生得可怕,帶著冰冷的、上位者的威壓。
她的身體不自覺地輕輕顫動,牙間也發出了細碎的碰撞聲,她終於知道,為什麼他臉上總是帶著笑,旁人卻那麼怕他。
她知道他動了真怒。他冷了她半個月,不是要聽她質問的。
她盯著他,身體在本能地懼怕,卻不讓自己的眼神有絲毫閃躲。
她執拗地用眼睛向他問一個答案。
「寧青青。」他第一次緩聲念出她的全名,「這一戰,是寄懷舟身後的勢力,妄想探我的底。雲水淼不過是一個僭越的由頭罷了。因為這種無聊的理由和我鬧脾氣,實在是,不識大體。」
她的後腦泛起了絲絲縷縷的麻意。
心臟沉到了底。
是啊,一隻養在後院的小雀,怎麼會懂得前朝大事?她根本沒有真正踏足他的生命,她在意和重視的那些,在他這裡卻是最為微不足道的部分,情愛糾葛這種東西,在他那顆冷硬涼薄的心裡毫無分量。
他要的是錦上添的那朵花,而不是令他心生厭憎的一塊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