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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55:34 作者: 玉傾歡
    晏枝正巧看到他站在門口一動不動,以為是廳內來了個陌生人嚇到他了,便沖他招手,笑著說:「亭淵,來,怎麼站在門口發呆?」

    他勉強振作起來,長出口氣,端著笑臉走進屋內,拜道:「嫂嫂,亭淵來給你請安。」

    「來坐,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晏枝給他拾了幾個點心,遞到手裡,笑著說,「這是我兄長,亭淵也可稱其為兄長。」

    「兄長。」穆亭淵鞠躬拜禮時偷偷打量眼前的男人,心想嫂子所言非虛,這人氣度非常,一身白衣當真穿出了絕代風華,模樣又那樣俊秀好看,難怪嫂嫂對他笑得開心。

    他從未見過嫂嫂笑得如此高興。

    在穆亭淵打量晏殊同的同時,晏殊同也在打量這孩子,昨日穆落皓大鬧靈堂一事他也有所耳聞,這孩子臨危不亂,能勇敢站出來,條理清晰地將真相講述清楚,實屬不易。今日見他,眉眼俊朗,目光磊磊,小小年紀就已經展露出不俗的氣度,待長大後定是能讓一眾北都女兒痴狂的模樣,若是不說他的出身,帶出去說是世家子弟都不會有人懷疑。

    晏殊同對他心裡欣賞,面上卻不動聲色,甚至是略板了臉,極為冷淡地應了一聲。

    晏枝見狀,臉上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在她印象里,晏殊同並非如此高冷之人,哪怕是對待市井之徒尚能給三分顏面,此刻卻有些冷遇穆亭淵的意思,這是想與穆府劃開界限,斷了晏枝繼續留在穆府的心思?他這次來是為了什麼,想把她帶回晏府嗎?

    若真是如此,晏枝心裡冷冷一笑,神色也冷淡了一點,她毫不客氣地說:「哥哥,你與亭淵初次見面,亭淵叫你一聲兄長,你都不給個見面禮嗎?怎麼這般小氣。」

    晏殊同輕輕蹙眉,看向晏枝,卻見晏枝一雙漆黑的眸子清澈,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心裡只道拿這個驕縱妹妹沒有辦法,嘆了口氣,從腰間拿下一塊玉環遞給穆亭淵:「是我疏忽,這塊玉環送你。」

    「這……」穆亭淵沒接,猶豫地看向晏枝,晏枝接過塞進他掌心,道,「哥哥的禮物該收便收,不要客氣,下回指不定哥哥又如何小氣。」

    晏殊同無奈地笑了笑:「收下吧。」

    穆亭淵沒辦法,只好將玉環收下,又恭敬有禮地沖晏殊同鞠了一躬。

    晏殊同回頭同晏枝說話,卻見晏枝並不理會自己,專注地同穆亭淵問道:「近日功課如何?可覺困難?」

    「今日方學完《大學》,聖賢之言,深入淺出,讀之易懂,但內里深層含義還要先生多指點。」

    晏枝驚訝地問:「你這就把《大學》學完了?《論語》呢?」

    「《論語》三日前便學完了。」

    晏枝道:「真是厲害。」

    穆亭淵臉皮泛紅,道:「只是粗糙記下,算不得厲害。」

    晏枝揪了下他的臉皮:「謙虛什麼呢,想要什麼獎勵,嫂子給你。」

    穆亭淵臉紅得更厲害,害羞地咳嗽了兩聲,想起正事,他擔憂地問:「嫂子的手傷勢如何了?」

    「沒事,養養便好,」晏枝想起早上睡意朦朧間聽到的話,心裡溫暖,道,「你記掛嫂子的傷,嫂子十分高興。」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得都是日常瑣事,但正是這些日常瑣事,讓旁觀者產生一種完全插不進去的感覺。晏殊同心裡越來越沉重,他並非沒見過晏枝如今這般親昵的樣子,當年晏靖安還在邊關,楚袖尚未嫁入晏府,他下朝回來,晏枝總是像這樣纏著他,與他講些繁雜瑣事,今日又戲弄了誰,誰家的小姐又鬧出了什麼可笑的事情,言笑晏晏,一派小女兒的柔軟姿態。

    母親去得早,父親常年戍邊,大哥戰死,他在晏枝心裡便是長兄,是晏氏的天。他看著晏枝從小小的一團糯米糰子,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三年前,父親從邊關帶回楚袖,又於一個月後將楚袖迎娶進來,沒過多久,皇恩浩蕩,將他外調磨礪,建有功業後回京連升三級。三年後再回來,便發現,少時那個天真爛漫的妹妹變成了北都人人憎惡的惡毒女人,三年前,拉著他的袖子,哭著哀求哥哥留下來陪她的女孩,變成了如今不願多看他一眼的模樣。

    晏殊同心裡一陣陣發緊,卻含笑沒有打擾他們二人,直到有下人來問請開席的時候,晏枝才似恍然想起他般,問道:「哥哥可要留下來一塊用餐?」

    晏殊同心想,若是放在從前,晏枝定然會說「哥哥留下來一塊用餐吧!」而非這樣梳理客套的語氣。他壓下酸澀,笑著說:「那便叨擾了。」

    席上,晏枝仍是在與穆亭淵說話,一頓飯吃得晏殊同食不知味,好不容易捱到下午穆亭淵開課,晏殊同神色複雜地送走那朗月清風似的少年,這才看著晏枝,卻又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晏枝看他一眼,道:「哥哥,我有些乏了。」

    晏殊同嘆了口氣,道:「枝兒可是在與哥哥賭氣?」

    「賭氣?」晏枝故作不解地問,「我為何要與哥哥賭氣?」

    「因哥哥沒有早日來接你回家,」晏殊同望著晏枝,柔聲說,「這一個月來,你受盡了委屈。」

    晏枝毫不避諱晏殊同的目光,輕聲一笑:「哥哥誤會了,我這一個月來過得舒坦得很,外頭傳的那些荒唐事想必哥哥也聽過一二,我所作所為比之聽聞有過之而無不及。現今穆府是我在當家,整個家裡我說往東,沒人敢往西,又怎麼會委屈呢?反倒是回去晏府,」她冷笑,「才是受盡了委屈,哥哥這次來是想勸我回家的罷?那便不要多說了,我不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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