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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55:34 作者: 玉傾歡
    一刻鐘後,蓮心的聲音在帷帳外響起:「大夫人,人帶來了。」

    「進。」

    「問候大夫人。」跟在蓮心身後進來的是個二十餘歲的青年,他古銅皮膚,身材瘦削結實,一隻鷹鉤鼻,模樣冷厲俊俏,與一般下人不同,帶著行伍的幹練與肅殺。

    晏枝說:「三才,幫本夫人辦件事情。」

    「夫人請說。」

    「今日梃擊一事你應該知道,把那悍匪捆好了帶過來,本夫人有話要問。」她沖蓮心招手,將一個沉甸甸的繡囊遞了過去,說,「人如何帶來,本夫人不管,要活著的,要快。」

    「是。」三才收了繡囊,利落地轉身去了。

    晏枝這才放心地躺下,三才曾是他爹麾下的一名士官,在戰場時傷了腿骨,成了跛足,一到陰雨天氣就疼痛難當,便被派到晏枝身邊替晏枝做事,這些年來,許是過於愚忠晏大將軍,對晏枝要他做的事情從不辨善惡好壞一概攬之。

    梃擊一事,晏枝想得很深。

    穆府雖日漸敗落,眼下仍是豪門大族,不可能缺了侍衛,怎麼可能讓那個悍匪提著木棍旁若無人地闖進來?

    除非有府內的人接應……所以,那悍匪不過是一枚棋子,想要她命的另有其人。

    在原作中,晏枝因梃擊吃了不小的苦頭,額頭上落了塊疤,窮盡靈丹妙藥也沒能消掉,這讓她恥於見人,性格變得更加陰鷙殘暴。

    她暴怒之下殺了梃擊的惡人,卻讓籌劃了梃擊一事的人逍遙快活。

    她拿起銅鏡,照著鏡子裡的面容,額角的傷口在第一時間就被她吩咐下去謹慎處理,她不會再讓這道疤痕留在臉上,也不會讓想害她的人快活自在!

    -

    秦兆豐回小院歇息時已是深更半夜,推門進去時看到髮妻滿面愁容地看著自己,頓時心裡如墜泰山。他嘆了口氣,把門掩上,拉了髮妻的手,說:「都說了讓慶平和穆安莫要衝動,眼下這事發展到現在只得走一步看一步,這晏枝不知道怎麼回事,腦子突然變得靈光了。」

    婦人眼眶通紅,說:「我哪兒曉得慶平真有這膽子,他今日哭著來求我的時候我險些驚得昏死過去,眼前黑得沒邊了,這孩子平日穩重,怎麼藏著這樣的心思呀!竟是敢雇兇殺人——」

    兩人口中的慶平正是婦人的胞弟,也是秦兆豐的小舅子,另一個穆安則是前段日子得了穆府姓氏的家生子,兩人這事籌謀了許久,秦兆豐原本不知道,直到今日事發,才從髮妻口中得知。

    婦人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秦兆豐將她攬在懷裡,安慰道:「幸虧他們留了一個心眼,買的悍匪是死徒,待我明日去官府找他通個信,保證善待他的家人。」頓了頓,秦兆豐覺著自己這解決法子狠毒又殘忍,在心裡將自己的小舅子和那攛掇惹事的家生子一塊兒罵了一頓,才艱澀地說,「讓那悍匪找個機會,尋死吧。到時候死無對證,也就牽連不到慶平頭上了。」

    婦人一怔,哭得更是厲害,心裡頭愧疚難當,可在一個陌生死徒和親弟弟之間,她只能選擇保全弟弟,在婆娑淚眼中點了點頭。

    -

    三才辦事牢靠,第二天清早就把人帶來了。

    那悍匪被五花大綁地捆著跪在地上,繩結手法精湛可以看出是軍中常用的,十分牢靠。

    晏枝便也不懼怕他會突然暴起傷人,站在悍匪面前,垂眸看他。

    悍匪等了半天也等不到一句話,腦海里轉著雇他那幾人對晏枝的形容,只擔心晏枝正琢磨著什麼陰狠招數要處置他,心下一狠,先開口道:「昨日是我醉酒唐突了夫人,夫人要殺要剮就儘管來。」

    「你多大了?」晏枝忽然問道。

    悍匪一怔,沒想到會突然被問到這個問題,訥然抬頭看向晏枝,昨日印象里花枝招展像是只花孔雀的艷麗女人今日一臉素顏,雪白毛領中露出一張巴掌大的纖細臉頰,一雙眼睛烏黑透光,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如同青稚少女,萬般無害。

    此刻,她頭上裹著厚厚的布條,臉色現出失血過多的蒼白和虛弱,這一切始作俑者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他心裡一跳,心中生出些許愧疚,轉念一想,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他本就乾的是蒙昧了良心的惡事,死後自然該下地獄,不該生出這些多餘的愧疚,便咬了牙,鐵石心腸地回到:「小人二十有七。」

    「二十有七……父母已入老年,孩童尚未長大成人,正是滿心牽掛的年齡,」晏枝嘆了口氣,萬分不解地問,「這樣的年齡怎麼會去當一個死徒呢?哪怕用命換來了千金,當父母病重,稚童孤苦的時候你要他們花錢雇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照顧自己嗎?若你泉下有知,父母孩子的性命都交託給了陌生人,你放得下心嗎?」

    她搖了搖頭,又說:「更何況,孤兒寡獨忽然得了一大筆錢財,你又怎麼知道他們不會遭人惦記,若是再遇上惡徒襲家吞財,錢沒了,你命也沒了,那你豈不是枉死?真是糊塗。」

    晏枝聲聲扣在悍匪心上,她所說的這番話悍匪內心早有準備,但此刻被擺在檯面上撕開了說,字字撞在心頭,讓他苦不堪言。

    晏枝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不是所有人天生都願意當死徒,你也是走投無路。但是——

    「人活著,才有希望。」晏枝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的雙眼,瞳孔澄澈,面含微笑,明明是以高位者的姿態缺絲毫沒有瞧不起人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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