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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54:47 作者: 四野深深
「景叢同學,陸老師出的歷史期中考卷本來今天就要送去印刷,但卻憑空不見了,根據陸老師的敘述,他又是你的哥哥,所以……」
景叢恍然回神,被冤枉的感覺讓他五內翻攪卻無處發泄,他激動地說:「不是!不是我!」
從年級主任那得了個「目前沒有證據,老師們是很講理的,你先回去,我們會再調查」,便被請出了教務處,景叢回到寢室,便看見自己的床位和桌子被翻動過……
一時間他是真的傻逼了,接著便是湧上心頭的羞辱感。陸明偉出的期中考卷不見了,卻說是自己偷的?為什麼?
手機鈴聲不合時宜的唱了起來,景叢看向來電顯示:鄒敏。
「我是媽媽。」景叢聽著手機傳來聲音,這聲音淡漠而毫無起伏,他一聲不吭。
「我就長話短說了吧,你哥哥出了點事,他好不容易出的考卷丟了找不到了,這正考試當口,校領導正拿著他追責呢。你也知道,你哥馬上就評一級教師了,如果沒有人承認偷了這…..」
沒等她說完,景叢冷聲打斷:「所以讓我去當小偷頂罪?」
「你怎麼就不能體諒體諒呢?這不是什麼大事,有小偉在學校,最後結果你也就記個過,不會有什麼影響,而且你成績也並不好,可你哥他……」
「他自己弄丟的東西,憑什麼我背鍋?我他媽就不是你兒子?」景叢嘴上憤慨,像在討伐。但他懂了,之前心口堵著的氣也煙消雲散,只覺得冷,比從前更冷。
對景叢來說,比起不被信任,似乎還是更能忍受不被在乎。
景叢從記事起就是跟著爺爺長大的,小時候他還抱著一些些幻想期待著自己的媽媽,會像別人家媽媽那樣抱抱自己嗎?關心自己嗎?等來的只有一年可憐幾次的時間極短的看望,像任務式走訪,每次那個衣著優雅精緻的女人把她高跟鞋踩在灰塵稍多的水泥地上時,在景叢起初移不動的眼睛裡,看見了她的嫌棄和反感。
那嫌棄和反感里包含了對這個鄉野地方的,應該也包含了對自己的。
慢慢地就淡了。落空的期待攢多了,就不會再有期待了。
之後他就近在鎮上的鎮中中學上學,毛沒長齊的青少年通常用打架發泄一切,在管束偏松的鄉鎮初中里更是家常便飯。
景叢那時候就擁有了一套不討喜的性格體系,即便他從不想跟人主動產生關係,但糾葛還是會找上門來。
麻煩避之不及,那就干唄。
「如果你不是我兒子我不會把你從那個窮鄉僻壤接回來。但現在關乎著領導對小偉的信任和看法,關乎著你親哥哥的前途,而將損失縮到最小的做法只能靠你了,我知道這對你是一種傷害,但……」
通話陷入一陣沉默。景叢在等最後的宣判。
他等到了。
接著這個明明跟自己有著最親血緣關係的女人用最後一句話徹底斷送了十幾年來本就淡薄冰冷的母子感情:「你現在每月回去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你爺爺心臟手術後引起多種併發症,現在需要長期住在醫院觀察,否則問題很嚴重。你爸走前我就跟他離婚了,我沒有義務贍養你爺爺,你應該知道。」
他一次一次從痛苦到麻木的更新著對自己母親的認知。
這個美麗優雅的知識女性,一定能給別人帶去溫暖,而留給她的只有冷淡,冷漠,冷血。
景叢聽完就像剛從冰水裡撈起來的人,嘴唇有些顫抖,一字一句咬著牙說:「我做。但必須保證爺爺的安全。」
「我不是在逼你,只是得你想通才好。這不是很大的問題的。」
一切都在按設定好的情節在走,景叢承認了自己一時念起在考卷要上交拿去印刷的前天晚上,偷了他哥哥出的考卷,並在之後隨意丟在了某個垃圾桶里。在陸明偉的周旋幫襯下學校對景叢給予留校察看處分,並要求作出檢討。
塵埃落定之後,景叢不再「浪子回頭」。
因為不合群又出了那事,他時常被人嘲諷挑釁,碰上忍不了的也不再刻意忍著,便又開始了打架人生。
在二中這種地方不好打架,因為管得嚴,學校里的倒數們通常除了言語威脅推推搡搡的小打小鬧再沒有其他動作,放在景叢以前的初中,那都是慫蛋才幹的上不了台面的事。
但就算有著規矩管束,也擋不住十幾歲少年過剩的荷爾蒙。校內難打校外打。
景叢和小五就是在他高二結束前,打架的時候認識的。
小五比他低一屆,是個被養父母收養的孤兒。養父母近幾年各忙各的事業,頻繁深造、出差,於是小五就是放養狀態下的一匹野馬,自由自在。
一次群架,景叢不是中心人員,就只在外圍默默看看,打算早點溜人。
就在雙方互相推搡送拳間,只見斜對面一個拿著鋼矬的人殺紅了眼,借著被人推的慣性不管不顧就往站在自己前面的小男孩沖,景叢睜大了眼睛,手比腦子快一步拽住前人的胳膊往後帶,一個側身把人推開,另一隻手飛速截住那把鋼矬,對準來人肚子抬腳一踹。然後和那個踉蹌在一旁的人一起跑了。
兩人跑過兩條街,景叢喘著氣休息了會,旁邊的人開口了:「謝了大哥,不然就要血濺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