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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54:29 作者: 公子歡喜
    靠著沙發嘆口氣,周天昊認命了,掏出手機湊到耳邊,:「喂,是我。」

    回答他的是一陣尖利的女人笑聲,阿綠低微的聲音夾雜其中,怎麼聽怎麼可憐:「耗子?」

    「這麼多女客?在忙?」

    「嗯,找嚴哥做頭的。」嚴儼一直很受女客歡迎,頭髮剪得好也就罷了,還長了一張乾淨俊俏的臉。天天有成群的女客排著隊心心念念地等嚴儼,不像來理髮的,倒像是來見夢中情人的。用隔壁魏老闆的話來說,簡直是天理不容。

    做髮型的人多自然洗頭的人也多。阿綠從一早到現在,忙得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

    「哦。」耗子喝一口茶,若無其事地說道,「我下班了。」

    阿綠驚訝:「這麼早?」

    「一般。」斜眼晃了晃嘈雜的娛樂節目,耗子依舊口氣平淡,「接待客戶而已,材料備足一點,排隊排早一點,要多簡單有多簡單,是個人都會。又下這麼大雨,傻子才不趕緊下班。」

    「……」阿綠久久說不出話,「這樣啊……」

    語氣掩飾不住的失落。耗子都可以想像他既羨慕又不忿的眼神,心情宛如被風拂過的空氣般疏朗起來:「羨慕吧?」

    「誰羨慕了?」

    「我知道你嫉妒。」

    「餵……」

    「眼紅就說唄。大男人心眼這么小。」

    「周天昊!」阿綠氣得直跺腳。

    於是挺直腰杆,耗子心滿意足地進入正題:「帶傘了嗎?」

    「嗯?」阿綠還沒反應過來,呆了一呆,訕訕答道,「我忘了。」

    就知道你會忘。心裡浮上一絲小小的得意,耗子嘴裡不饒人:「又沒帶?前天是誰淋得落湯雞似地來我店裡借傘?你有沒有腦子?成天迷迷瞪瞪的不知道想什麼。你頭皮底下那個是核桃仁吧?」

    「你、你、你……」那邊結結巴巴地半天說不出話。

    你才核桃仁呢!阿綠憤憤不平地在心裡回罵。

    耗子一連叫了他幾聲:「阿綠。」

    「幹嘛?」沒好氣地回他。

    「嘿嘿」笑著,那頭一如既往的語調欠揍:「生氣了?」

    「沒有。」

    「在店裡等著。」

    「幹什麼?」

    雨水拍打窗戶,風在街頭呼嘯,理髮店裡的音樂聲蓋過了女客們的嬌笑。

    小小的手機里,男人的嗓音低啞沉穩,仿佛近在耳邊:「給你送傘。」

    寬叔在店堂里到處抓人:「阿綠!阿綠呢?怎麼又丟下客人跑了?」

    「來了,來了。」匆忙回應兩聲。阿綠抓著手機,心頭緩緩淌過一股暖流,「天昊……」

    下一秒,耗子毫不客氣地沖他潑去一桶涼水:「瞎想什麼?著涼生病,你上得起醫院嗎?知道現在看病有多貴嗎?真是……」

    就知道他不會那麼好心。無言地把手機塞回口袋裡,阿綠決定,下班後一定要去藥房買三斤耗子藥。

    大風大雨的街頭不見幾個行人,手裡的傘剛打開不久,就被風吹倒。這樣的大雨里,打傘和不打傘幾乎沒有區別。寬叔的理髮店離耗子家不遠,一路走來,雨水沿著褲管淅淅瀝瀝地往下流。頂著風跋山涉水似地艱難往前走,耗子在心裡說,杜青律,看你這回怎麼謝老子。

    舉著傘在理髮店外站定,高高的台階小瀑布似地一階一階淌著水。理髮店房檐下的水泥地被雨水沖刷成一片深褐色。落地的玻璃門和櫥窗也被大雨糊上了一層膜,依稀可見裡頭的人影。

    推門而進,或避雨或等候的客人把小小的店面擠得滿滿當當。耗子一眼就看到了忙碌的阿綠。站在理髮椅後為客人洗頭的少年穿著店內統一的碎花襯衣,細胳膊細腿小細腰,比起店內其他夥計,總顯得有幾分瘦小。他袖子高高挽起,臉龐不知是熱的還是其他,憋得通紅。阿綠瘦瘦小小的,臉上卻有肉,圓圓的娃娃臉還留著幾分稚氣。耗子抱著臂膀站在一邊看,心裡冒出一個俗到爛大街的形容----紅撲撲的臉龐,好似熟透的蘋果。甜不甜周天昊不知道,不過周天昊很清楚,捏起來的手感還是很不錯的,想來口感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忙乎大半天,中午的盒飯早就消化完了,肚子「咕咕」地叫。耗子倚著玻璃門,門外風雨大作,看著那張渾然不覺的蘋果臉,垂涎三尺。

    口水滴到地板的時候,阿綠回頭,耗子斂起嘴角,偏過臉,留給他一張英挺帥氣的側臉。

    模糊朦朧的雨景,雨景中短髮白衣的青年。瑜姐說,衡量一個男人帥氣與否只需要一件白襯衫就夠了。單薄的襯衣緊緊貼著精瘦的胸膛,青年悠然地倚在門邊,身形頎長,五官俊朗。水汽蒙蒙的玻璃門宛似結界,隔絕了室外的風雨,也越發顯現出門前的他,神情靜雅,目光靈動,漂亮得仿佛一幅油畫。

    阿綠笑得燦爛,興高采烈地走過來:「端端,你來了。」

    「轟隆」一道雷聲,炸在耗子心口。

    第六章

    阿綠接過耗子遞來的傘小聲說:「謝謝。」

    阿綠熱情地引著活潑的女孩坐下:「外面下大雨,沒淋濕吧?」

    叫端端的女孩誇張地擰著衣擺,指給他看滴落的水珠:「怎麼沒有?你看,全濕了。」

    「那我拿條毛巾給你擦擦。」小笨蛋這時候倒會體貼人了,又是拿毛巾又是倒水,樂顛顛地奔來跑去,也不怕被地上的電線絆倒。

    「不用,空調底下吹吹就幹了。」端端頭髮長長的,一笑起來眼睛就彎成兩道月牙。

    阿綠堅持說不行,拉著她換了個最靠里的位置:「會著涼的。」

    女孩笑著說:「這麼好。我請你吃飯吧。」

    阿綠也跟著笑:「好啊,我要挑最貴的。」

    鏡里鏡外相視一笑,小笨蛋樂得連被揉亂的發梢都透著那麼一股活潑。

    耗子歪在門邊臭著臉看,隱隱覺得牙疼。

    「沒問題。」豪氣地一口應下,端端從包里抓出一把零食,小山似地堆滿鏡台,「嘗嘗我剛買的牛肉乾。」

    阿綠還沒說話,冷不防嘴裡被她塞進了一大片。浸飽了辣油的肉片一入口就嗆得嗓子冒煙,阿綠被辣得快哭了。端端笑得越發愉悅,眼睛眯得快要看不見:「我去四川寫生了。這是給你帶的禮物。好吃吧?」

    「哪有你這樣的?」嗓子都要咳啞了,阿綠紅著眼委屈地指控,眼角不經意地撇過門邊,不禁又嚇了一大跳,「耗子,你怎麼還沒走?」

    「正要走,你急什麼?」瞅著阿綠嘴邊的辣油,耗子整張臉都是冷的,一雙眼銳利得像小刀子,往哪邊看哪邊就是一片人頭落地。

    「哦。」被刀子割得體無完膚的小笨蛋還沒察覺,好心地提醒他,「那趁現在雨小,你趕緊走吧。否則……」

    否則等雨大了,又要被澆得濕透。吶吶地,阿綠莫名地望著著耗子奪門而去的背影,硬生生地吞下後邊的話語:「又怎麼了?走這麼急,沒人跟你搶。」

    「怎麼了?」端端好奇地問。

    「沒事。」不放心地往外看了一眼,耗子已經走遠了,穿著白襯衫的背影氣咻咻地在阿綠眼前晃了一下,就消失在了街口。阿綠摸摸頭,百思不得其解,「怎麼這麼愛生氣?」

    「別管了,來,吃這個,麻辣兔肉。」

    「啊?不要了吧……」

    「很好吃的。」

    「唔……咳咳咳咳咳……」

    「來來來,喝水。哈哈哈哈,慡吧?我愛死這個了,特意帶來給你吃的。」

    阿綠都快哭了:「哦,謝謝。咳咳咳……」

    小笨蛋天生比別人慢半拍,打他一巴掌都要比別人晚三刻鐘喊疼。念書的時候,老師講沸水煮青蛙的道理,耗子聽著聽著,深刻得覺得,這說的就是阿綠:「青蛙到最後還記得掙扎一下,如果是你,等發覺的時候大概都熟透了。」

    阿綠抿著嘴想了又想,想通了,耗子早走遠了。趕緊追上去據理力爭:「你胡說。我才不這樣。」

    耗子哈哈地笑,抬手在他臉上重重地捏。

    耗子連續幾天沒找他,阿綠也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該吃就吃,該睡就睡,時不時發條簡訊來跟耗子扯閒話:「老闆娘回老家安胎,寬叔天天在店裡,再也沒有機會偷懶了。」

    「對面開了小飯館,裡面的老闆娘好漂亮。」

    「原來瘦身按摩店裡的小豆和我們是同鄉,還是我二姐的初中同學,呵呵,我剛知道。」

    每條簡訊後面還跟著個或鬱悶或臉紅的可愛表情,哭的,笑的,發傻的,應該都是端端教的。阿綠給端端洗個頭的時間,旁人能洗三四遍。兩個人湊在一塊兒,說起話來沒完沒了,窸窸窣窣的,夏天田裡的蟋蟀似的。

    耗子瞪著手機,生生咬碎一口白牙。

    被罵怕了的小助理心驚膽戰地蹭到他身邊,大氣都不敢出:「昊哥,那邊稅務局的老師說,這筆交易材料不齊,今天辦不了。」

    「怎麼辦不了?你幹什麼吃的?這點小事都不能應付!」滿腹怒氣衝口而出,耗子眼睛血紅,狠得像條狼。

    小助理嚇得說話都打著顫,戰戰兢兢地遞過文件袋:「昊哥,要不,你再看看?」

    「看什麼看!一群飯桶!」揮手打開面前的材料,耗子把手裡的菸頭扔在腳下狠狠踩過,扒開人群往受理台擠,「誰說交易材料有問題?給老子站出來!」

    平地一聲吼,眾人側目。

    這天的交易中心挺熱鬧,耗子暢快淋漓地在受理櫃檯鬧了一通,受到耗子的鼓舞,不明所以的客戶也跟著吵開,兩個人把大理石台面的受理台拍得山響。交易流程一度被迫中斷,等了大半天的人們怨聲載道。裡頭的工作人員拿起電話要報警。

    小白趕緊上來抱著耗子往後拖:「你幹什麼?以後還想不想在這裡辦交易了?」

    「我才不管!」耗子喘著粗氣,胡言亂語地罵,揮著手還想往前撲。

    眼前突然一道黑影,瑜姐板著臉,眼神凍得拿三千萬現鈔放在她跟前都化不開。耗子頓時醒了,灰溜溜地夾起尾巴跟在她身後:「瑜姐,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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