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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54:51 作者: 溫三
    聽她手下的夥計說,每到初一十五,她還會到城東去救濟窮苦百姓,施粥散米,她的酒坊並不掙錢,只夠養活她自己與五個夥計。

    人美心善的妖已經不多了,她這般造化的,日後必然能有一番成就作為,積德行善之後,或許來生就能成人,不用再從動物慢慢修煉幾百年,經受斷尾之苦,也不用被修道者追著要打要殺了。

    鍾留想到了白球的諸多好,憋著一口氣化作了一聲嘆息,最終還是從屋頂上跳下離開。

    送走了夥計與其媳婦兒,酒坊也該關門了,白球將門落了鎖,轉身朝依舊在喝酒的沈長釋看過去,抿嘴笑了笑。

    「他走了?」沈長釋問。

    白球頷首:「多謝恩公肯幫我這個忙,我知這般是無理取鬧了些,可他不開竅。」

    「他是不開竅,你又想清楚了?」沈長釋放下酒杯,皺著眉頭,心想今晚喝得還真是有些多,順手在桌上拿起了一把扇子扇風,他道:「鍾留是凡人之軀,即便從小修煉,天賦不錯,以他的根基,至多只能活到六百歲,妖若潛心修煉,又至少能活幾千年,你們長久不了。」

    白球垂眸,坐在了沈長釋對面輕聲笑了笑:「我知,可我喜歡他,我願意等他輪迴轉世。」

    「換了皮囊你也愛?」沈長釋挑眉。

    白球點頭:「愛,還得護著愛。」

    「他若變成個女的呢?」沈長釋咂了咂嘴。

    白球面色微變,笑道:「那便與他再做一世姐妹。」

    「就因為他曾救過你的命?你可知他救你事出有因?」

    「我知。」白球輕輕嘆了口氣:「可他將我抱在懷中,餵我吃花生是真,他出門打探消息,回來給我帶玩偶也是真,那段時間我雖意識不清,內丹取回之後,記憶都還在。」

    「就因為這一點兒好處?」沈長釋挑眉:「我也餵你吃過花生。」

    「你多半是與我搶吃的吧。」白球笑了笑,沈長釋伸手抓臉,有些尷尬。

    白球狐狸眼裡的光略微暗淡下來,她說話輕聲細語,淡淡吐出:「我在無面身邊待了幾百年,從修煉成妖開始,便被他索取妖氣練各種邪術陣法,我孤苦一生,從還是只小白狐開始,便不曾有人待我好過,幾粒花生,一個玩偶,於我而言便是重生,不知恩公明白否?」

    無面,便是朱鶴。

    沈長釋一怔,突然想起了幾十年前的半妖阿武和曲小荷。

    世間修道者甚多,捉妖的不計其數,像駱昂那種也不在少數,而被修道者迫害的好妖,稍微施與一點兒恩情,便足以讓其忠心。

    阿武曾願意為曲小荷而死,死後魂魄受地獄之刑。

    白球也願意追隨鍾留的生生世世,直至自己燈盡油枯轉世為人。

    他也不知白球與鍾留這番算是姻緣還是孽緣,無常大人早些時間就看見鍾留身邊縈繞著五尾狐的妖氣,提點了一句,鍾留沒放在心上,才惹來了現在個不知何去何從的麻煩。

    鍾留這近三百年的一生也經歷了許多,看破了許多,所以對待尋常女子不會動心,沈長釋本意是想幫他解決白球纏他之事,卻又想幫著鍾留看清自己的心。

    人妖殊途,修道者不同,妖氣會損傷人身,故而人妖在一起,人的壽命會折損,身邊運勢也會發生改變。鍾留自己都活了幾百年,不改變別人就算不錯了,白球的妖氣傷不了他。

    鍾留與曲小荷不同。

    白球與阿武也不會是同樣結局。

    沈長釋心中想的有些多,扶著桌子慢慢站起來,他道:「我與鍾留一生都在解決人間事,破了許多妄圖改變生死的孽緣,我從你與鍾留身上看不到孽,便暫且當做是緣吧。只是還望日後在鍾留大去之日,你別放不下片刻執念,驚動了十方殿。」

    「多謝恩公提點。」白球起身,對著沈長釋的方向行禮。

    「明日是初一吧?」沈長釋突然問。

    白球點頭:「正是。」

    「你可是要去施粥?」沈長釋轉身對她笑了笑。

    白球道:「是,米已備好,就等明早入鍋呢。」

    沈長釋哦了一聲,揮了揮袖子道:「初一蘇城有花燈節,應當熱鬧,你這兒我就不久留了,白姑娘,好自為之啊。」

    沈長釋說完這話便離開了,他方才用來扇風的扇子落地,白球頓了頓,忽而想起了沈長釋說的話。

    若無意外,鍾留會比她先死,她身負道行,若情到深處,不願他忘記前塵情愛,不願與他重頭再來,或許會做出一些極端之事,妄圖留魂,妄圖改命。

    若真有那一刻,十方殿出動,曾經幫過她的黑白無常再現,便是要收她去地獄了。

    白球知曉十方殿的厲害,將她折磨得苦不堪言的無面尚且在黑無常的結界中散盡道行,兩日便死。她不會與十方殿作對,當真被抓住,她被打入地獄,便永遠守不到鍾留的輪迴了。

    痴情更要理智,不做無謂犧牲。

    這是沈長釋在此待了這麼些天,真正想說的話。

    白球走過去將扇子撿起,看著一桌亂七八糟的碗碟,晃著扇子上樓休息,這些東西,等明日夥計來了讓他們收拾吧。

    第134章 番外之狐緣:四

    次日初一, 白球讓兩個夥計看店,自己帶著三個夥計到了城東經常去的地方施粥給乞丐窮人。

    本來一切都好,不過領粥與米的隊伍後頭有些鬧騰, 近了幾人才看見乞丐里還夾雜著個腦滿肥腸的大漢。

    白球遠遠看著就知道這人不是善茬, 又見他搶了一個人的飯碗,插隊走到了前頭。

    大漢站在跟前, 白球拿著勺子沒動,遞饅頭的夥計在一旁嗤了一聲:「你也是窮人?」

    「不是免費施粥嗎?我怎麼就不能領?」那大漢問道。

    另一個夥計道:「別沒事兒找事兒,你穿著綾羅綢緞來分窮苦人的一杯羹,還要不要臉了?」

    「城中一醉方休酒坊的白老闆娘果真如傳言中的一樣漂亮,人還心善, 我家中錢財萬貫,不如你跟著我,也不用開什么小酒坊了, 以後吃香喝辣可好?」那男人也不裝,表明來意,將手裡從別人那兒搶來的碗隨手一扔,剛好扔到了一個小孩兒臉上,小孩兒哇哇大哭。

    夥計見小孩兒臉都被砸紅了, 好在沒破,對著來砸場子的沒好氣, 皺眉吼道:「你這人還真是不要臉!你別逼我們動手啊!」

    三個夥計壯如牛, 一人發聲,另外兩個立刻站了出來, 不過那大漢也帶了人來,人群之後十多個家丁都如夥計那般強壯。雙方對峙,還沒兩下三個夥計立刻被人拿住了,按在地上,臉蹭著灰,又氣又狼狽。

    周圍本來是來領粥領米的窮人瞧見這裡有人鬧事,立刻往後退了些,他們多為老弱婦孺,就算有心幫忙,也只會添亂。

    大漢笑得猥瑣,一步步朝白球靠近,白球見周圍人多不好施法,只能忍讓,好言相勸對方:「這位不知是哪家的老闆,小女子此處施粥本欲行善,破了善行會造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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