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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48:48 作者: 西瓜珍寶珠
飲子灌了半壺,陳氏彎下腰遞過去,怕孩子吃不住力,慢慢的鬆手,道:「小心些走。」
岑開致瞧著小小兩個人往家中走出,輕笑出聲的同時卻聽江星闊極輕的嘆了口氣。
「難得聽你嘆氣,娘不是常說,嘆氣多了會泄運氣嗎?」岑開致接過吳氏遞過來的茶,輕啜一口。
「那日聽了荊方悲觀之語,雖不曾放在心上,眼下卻忽然想起來了。」江星闊轉著杯盅,聞見茶香清雅,梨香舒潤,不喝聞聞也是舒服的。
岑開致想了想卻道:「人一死,閉眼撒手,誰還管得了誰。其實我覺得,亂世好似才是世間的常態,而太平盛世就像是其中的夾縫,生在此時此刻,你我都很幸運,不該想那許多擾亂心境,家國自要緊,過好自己的日子,更是要緊。」
談起荊方,岑開致靠在江星闊肩上,輕道:「我自覺也是腦子有病,雖恨他,亦覺得他有那麼幾分可嘆。」
江星闊垂眸看她,輕道:「荊方還未曾正式錄口供。」
岑開致凝眉一眨眼,今冬的第一場雪就這般猝不及防的落了下來,碎碎雪花掉進茶攤儲水的缸子裡,頓時消失不見,沒有痕跡證明它曾來過。
作者有話說:
明天一章就完結了,小可愛們有沒有想要看的番外呢?
第113章 方寸天地
城外的三珠府這幾日招待了不少官爺, 沈平說他們從明州轉運金銀,從來都是投進一處水旋之中,幾日之後就會出現荒村野灘之上。
可那一次的金銀卻不見了,他猜想可能隨著水旋被衝到了仙人洞底下。
重賞之下, 也沒多少勇夫。只有兩個底下孩子嗷嗷待哺的漁民應了差事, 帶了羊皮肚囊潛下去, 可下潛了一丈多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只能作罷。
鬧了幾日, 總算是消停了,三珠府今日終於迎來了真正的主家。
江星闊和岑開致用了飯就說要去四外走走, 小灰梟早就盤旋過一周,又將一片小小的金簽子擱在岑開致手中。
小灰梟在樹間飛翔輕鬆,他們在林間漫步倒也愜意, 只是越走越偏, 有些累人了。
終於, 小灰梟朝一處絕壁下俯衝而去,江星闊微微蹙眉, 緊緊攬住岑開致, 兩人一齊朝下看去。
絕壁之下的窄河好似一條緞帶, 兩岸的碎金爛銀如同妝點, 在陽光之下閃動著惑人的光芒。
「沈平也算能人了, 竟能從古籍之中發現線索,只是偏差了一點。」岑開致有些感慨,「這還有別的路能下去嗎?」
江星闊搖了搖頭,道:「這絕壁太過陡峭, 用上輕功也不好借力, 若叫官府知曉, 必定派人下去取用,反正他們覺得,跌死了一兩個是不打緊的。」
「那,咱們不說,就讓金銀在這吧。反正金礦銀礦,本就出自天然,化作錢財,乃是人為所致。」
江星闊點了點頭,任天希這一案末了鬧得太大,由陳寺卿主審,不過這罪犯挨個上堂,其中卻並沒有荊方的身影。
他在獄中終日等死,過得渾渾噩噩,不曉天時,不知何時睡著,也不知何時醒來。
荊方在昏睡之中忽感到前胸火石灼燒一般的疼,但又不知為何醒不過來,只能生受著。
後不知過了多久,荊方驀地睜眼,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口閉塞的棺木之內。
雖知自己會死,可活人入棺也太過詭異,而且這棺木太過狹窄,仿佛是依著他的身量打造,頭頂頭,腳抵腳,動彈不得伸手只能摸到冰冷的棺材板面和上頭暗刻的銘文。
荊方一個個字摸過去,初也不知曉是什麼,忽然辨出了馥娘兩個字,他頓時就明白了,這是他的罪書,一個字一個釘,將他牢牢定死在地獄之中。
荊方從來視死如歸,覺得朝廷貪安,世事無望,倒不如死了。
可真到了這關口,卻迸發出求生之本能,拼命的錘擊棺面,四周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厚重沉悶的回聲一陣陣的敲在他自己心上。
荊方在這棺木之中不知過了多少時日,總之是令人絕望的長久,他喊也喊了,砸也砸了,甚至妄圖掐死自己,撞死,最後皆化作一片麻木。
正當他與死也沒甚分別時,忽又覺得灌木四壁沁進了許多水,這水淌得真慢,可又切實的在流進來。
這水是鹹水,荊方只覺得神思懼裂,胸口的灼痛變本加厲,痛得愈發尖銳猖狂,周遭的潮濕仿佛不是滲進來的水,而是他身體裡流出去的血。
水沒過耳孔,又即將滿過他的鼻尖,荊方拼命的抻著身子,額頭已貼著棺面,他居然如此如此的想要活命,可早已力竭,一卸勁就浸在了水裡。
連掙扎都成了一種奢望。
原來死,就是無邊的黑暗。
荊方如是想著,只覺得心裡空空蕩蕩,卻又萬般的不舍。
沉沉的黑暗忽然被人擊潰,光明重新降臨,荊方猛地掙了起來,大力的嗆咳著,口鼻之中都滲出血來。
他裹在風裡,渾身濕透,無比寒冷,卻又無比的清醒。
岑開致和江星闊抱臂站在一旁,荊方驚魂甫定,這兩人一黑一白,倒似那黃泉引路人。
他看清了自己確躺在一副棺材中,棺材又擱在淺灘上,被一陣陣的潮水拍打著。
「被淹死的感覺如何?」岑開致緩緩吐氣,笑問。
荊方定了定神,兩手擱在棺材沿上,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烙字,好半天才道:「畏懼,驚恐,罪孽難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