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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48:48 作者: 西瓜珍寶珠
荊方沒說話,半晌才道:「我是罪孽深重,罪無可赦。」
「你的手腳還真是多,那張屈的行賄舞弊,也是你給他牽的路數?」
「張阿狗走漏風聲,被張申從口中探出了些許,雖避重就輕,只說自己只偷了些貨,還是被他拿捏著,買通了他在考場守門的兄弟舞弊。」荊方擰著眉頭笑起來,道:「說起來,大人與岑娘子的姻緣也算是我做媒。」
「快死了,容你多說幾句笑話。」江星闊身下馬兒輕輕敲蹄,有些不耐煩他們說個沒完。
荊方抬眸看向江星闊,道:「我知道您與虞大人關係不錯,可惜虞大人老邁,即便他正當年,貪戀一時之太平的朝廷,也不會如何的重用他。他的摺子,從來都壓在最底下。」
與趙書吏隨朝南遷,心念故土有些不同,荊方是歸化人。
早些年自金國偷跑回來的漢人很多,有才者如荊方可以科考做官,平庸者融入市井,自做個尋常的小老百姓。
這幾年金國不滿勞力流失,即便有人從邊境逃脫,宋軍也會將人送回金國。
雖說金國為穩固朝綱,待漢人已不似剛建國時那般賤視,但荊方幼時應當也經歷過不少折辱。
他一個八品小官,能源源不斷的挖出那麼多軍費糧餉,先不論其中人命折損,是非黑白,他著實是個人才。
如此人才,只因歸化人的身份就受人歧視,常有人云,若是北地有真男兒,又何至於被金人打得連連敗退?
這話細想之下,頗為無稽,但卻是世人對歸化人的共識。
江星闊乃是混血,其實說來說去,他很能領會荊方的心境,但卻不會做出同荊方一樣的選擇。
荊方如此勤勤勉勉的輸送軍餉,為得就是兩國能夠開戰,一雪前恥,江星闊想破這一層,許多事情也就清晰了。
斡雷謀在大理寺中被毒殺,也是其為了誘發戰爭所為。
金寶錢行那幾個身份可疑的管事就是軍中兵士,金寶錢行背後之主不是別人,正是荊方。
鍾家父子平素對他諸多為難設計,瞿青梧既撞在他手裡,荊方也就順勢報復回去。
不曾想會引得瞿青容和泉九前去南山寺查案,圓覺與他共謀,只好殺了圓覺,將事情都推到他身上去。
荊方一一都認了,官道之上唯有他與江星闊二人,他看著遼遠無邊際的長路,道:「朝廷如此庸懦,還妄想國祚綿延,即便子輩可享太平之餘暉,孫輩恐也只能生活在戰亂荒蕪之中,如此一想,只覺這世事索然無趣。」
他因此並不想留有子嗣,多年以來與嘉娘行房,總是掐算過她的月事日子,只在不易有孕那幾日與她行房,豈料還是懷上了,後來孩子沒了,他心中卻也難受。
那一回小小勝仗,令他歡喜,再度行房卻立即有了。
荊方被關在大理寺的地牢之中,自與江星闊交代過後,他便不再開口。
這一日冷得厲害,卻是陽光晴好。
輕輕巧巧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荊方垂著眸子,只見裙擺如蓮,他驚訝的抬頭,對方見到他的神色,輕輕一嗤,道:「以為是嘉娘?」
荊方的目光稍稍躲閃,岑開致攏著斗篷,道:「嘉娘曉得是因為你的緣故害死她爹,又險些害苦了她弟弟,如今將你恨煞,又怎會來見你?」
「那,這都是我咎由自取,她她,如何?孩子如何?」荊方急急問。
「孩子有胡老爺子保佑,自然是好的,不過日後生下來了也不會姓荊。」
難得見岑開致如此刻薄一面,不過荊方能從她口中得知這些,也是她的仁慈了。
「多謝岑娘子。」
岑開致有許激憤之語想說,但是話到嘴邊,想到爹爹已經不在,又覺得萬般的無用,站了良久,倏忽轉身離去。
江星闊站在牢門口等她,小灰梟立在他肩頭,因為大白日被帶出來,顯得困噠噠的沒精神。
大理寺外,新支起了一個賣飲子的茶攤,攤主是阿田、阿山的兩位夫人陳氏和吳氏,娶親時岑開致和江星闊在明州,未能出席,只後補了禮兒。
陳氏和吳氏在家中就不嬌慣,賣飲子賺些銀錢,阿山、阿田屁大一點的官,剛東湊西借的買了新宅,左手拿了俸祿右手就要拿去還債。
夫人肯出來賺銀子,他們難道還要罵一句拋頭露面不成?自然是千好萬好,只心疼夫人辛苦。
冬日裡,紅棗老薑飲和雪梨燉賣得最好,岑開致在這裡存了一罐壽眉老君茶,吩咐她們煮給江星闊及他手下幾人喝用。
岑開致給了兩人好幾張飲子方,食肆里平價的茶糕也許她們配著飲子來賣,兩人是一見岑開致就要笑,這樣一個又好看又和順人兒,誰瞧著不喜歡呢?
遠遠見著兩人來了,陳氏忙掏了鑰匙去開櫃鎖,將壽眉茶捧出來,吳氏從蒸鍋上取出剜掉了芯子的雪梨燉,將茶葉添進去。
等岑開致二人走到近旁時,陳氏笑道:「再蒸一溜就好了。」
攤子前頭生意不錯,七、八歲的小男娃抱著茶壺來裝紅棗老薑飲,說他娘身子不舒服,吩咐來買呢!
他身邊還跟著個三四歲的小女娃,一隻手抓住了哥哥的腰帶,另一隻手抓著一個白面的素餡大饅頭吃得正香,烏眼珠子亮晶晶的,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小灰梟。
小男娃怕小灰梟叨人,把小女娃拉到身前護著,小女娃就把饅頭遞過去,給她哥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