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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48:48 作者: 西瓜珍寶珠
    岑開致剛用薄荷茶清了口,耳畔忽然傳來一陣鳥兒翅膀撲騰的聲音,西窗外落下一隻精神頭不是太好的夜梟來,熟門熟路的在站杆上歇腳吃喝。

    這灰白色的夜梟岑開致見過兩回,也曾飛到小江府里去,聽江星闊說這是他小時候在三珠府附近撿來的,一直養著,很通人性,偶爾替他送一送信。

    小灰梟大部分時候四外的胡野,只白日裡回來吃喝睡覺,總是叨些蛇鼠回來,嚇得阿囡和阿娣抱在一塊叫。

    岑開致抱怨了一回,第二趟就叼金子回來了,還是扁扁一根金簽子,真不知是不是成精了。

    小灰梟腳上繫著一枚小小竹筒,想來是信,只是它的大眼睛跟捲簾似的,一閃一閃,過分的乾脆利落,近乎詭異。

    岑開致雖不似泉九那般在夜梟窩裡落下了毛病,一點大的麻雀都能嚇得一蹦躂,但也瞧著發怵,不敢碰。

    小灰梟見岑開致不來拿信,徑直飛了來,落在她手邊銅鏡上,撇了腿給她,腦袋滴溜溜的轉,似乎不解。

    崔姑見岑開致不敢,想替她取信,卻險些被叨一口。

    「呦,畜生是畜生,倒是也真聰明,曉得您是枕邊人呢。」

    岑開致只好伸手拿了信,小灰梟卸了擔子,飛回站杆上埋了腦袋睡去。

    李氏昨夜宿醉,現下也是一副懶憊姿態,掩口打著呵欠,見了岑開致便招呼她坐到身旁來,見她只一人,蹙眉道:「阿潮哪去了?」

    「有差事呢。」岑開致見她給自己挪出點位置,就沒坐在團凳上,往榻上坐了。

    「這混帳有什麼差事非得今日來辦?」李氏有些不悅。

    岑開致道:「這案子查透了,說不準能扯出我爹的案子。」

    「噢?!」李氏這才和緩了面色,道:「這倒是該他的。」

    李氏的胃口不是很好,只叫廚房上了碗血糯米粥。

    原是備了菜的,但岑開致瞧著深紅色的粥水,就覺得暖融融的,不論是色的濃烈,還是米粒的韌勁,都遠遠勝過白粥的寡淡。

    「那好,咱們娘倆也不講究了,一道吃吧。再烹兩個雞蛋來,別打散了,多些油,兩面煎得焦一些。」

    案几上擺著幾樣玩意,舂花汁子的小缽小杵,一個滾臉的玉輪,還有一盒抹手的脂膏。

    岑開致隨手收了收,就見那小缽底下壓了封信,李氏的信,她自然不會想著去看,可那上頭的字跡熟悉,是柳氏所書。

    詹阿姥對李氏打眼色,她忙坐起身收了信件,未免太欲蓋彌彰了些。

    「前個就送來了,我忙著也沒看,一拂手落下地上,叫笸籮壓住了,今早上你詹阿姥說分下去的果子不夠,笸籮抬起才瞧見這信,看了很氣人,你還是別看了。」

    岑開致真的就沒看了,只道:「可是要您多多規訓我?」

    李氏見她不甚在意,伸手接了粥碗又靠回軟枕上,懨懨的道:「是啊,你娘也委實太記仇了,沒讓她跟來臨安,不是也在明州好好安置她了嗎?一口一個教女無方子,恐新婦不賢,憑生事端的,我想著要不要回信呢?」

    血糯米粥煲得正好,深紅的色澤總讓人覺得滋補,米粒與水纏綿交纏,吞咽咀嚼間又能嘗到米粒的質感,並不一味的糊爛。

    因是糯米,所以微微有些粘牙,其中又添了些紅腰豆,嚼起來粉沙沙的,岑開致喝著粥水下肚,唇齒舌尖都是綿甜滋味,此時吃一口用豬油煎過的雞蛋,香而不發膩。

    她吃了個肚飽才道:「娘拿主意吧。」

    岑開致真是不在意柳氏了,可惜她心腸不夠硬,所以還得替柳氏保下一條命來,可她所做的事,只保證良心過得去,夜裡不會難眠就好。

    見她並不放心心上,李氏鬆口氣,道:「阿潮晚間可歸家用膳?」

    岑開致也答不上呢。

    秋末時節,岑開致衣衫扣子嚴絲合縫的,掩住那些紅粉痕跡,一張面孔只有端麗婉約美色,昨夜的春情藏在帷帳之後,只有一人可享。

    李氏自有她消遣的法子,也不是那些寡居多年,憋得難受,要靠窺伺兒媳兒子房事來紓解的婦人。

    所以江星闊院裡的事情,她是不曉得的,她若知道兩人昨夜翻天捅地的動靜,必定不會擔心江星闊夜不歸宿。

    祭拜過江父之後,李氏一個接著一個的打呵欠,到底有些年紀了,不比他們胡鬧一夜,還是神采奕奕的,岑開致瞧著她是真沒睡夠,就道:「娘,您再歇歇吧。」

    一聲娘喊得李氏渾身舒坦,笑著應了。家中人口簡薄,繁文縟節李氏自己都不耐煩,更別提拿來約束岑開致了。

    食肆算是娘家,講究些的,應是三朝回門,可說起來也不是那麼回事,岑開致就不論這些了,徑直回去看過阿姥,品了品阿娣和阿囡上午做出的幾道吃食。

    她心裡還想著小灰梟帶來的信件,也沒多留,又往大理寺去。

    阿田迎出來給她帶路,說江星闊在秦寺正院裡,不曾想這樣湊巧,兩人往那去,正好撞見兩個捉事人拖著個犯人出來。

    岑開致常來送飯,這種情形見得也不少,輕道了一句,「在審犯人,咱們是不是略等等?」

    原本死了一般的犯人,忽然動了動,仰起頭來。

    岑開致亦瞥了他一眼,稍感驚訝,卻是步伐未停,交錯而過。

    是滿臉血的張申,應該是上了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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