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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48:48 作者: 西瓜珍寶珠
這鴨是裝在瓦罐里煨煮的,一日只能出五十份,院裡擺了一圈的灶,同醫館後邊煎藥的情形差不多,不過滲出來不是藥氣,而是香氣。
整鴨入瓦罐,落紅棗四五粒,撒菇七八朵,若有豪客要求,還可添黨參、黃芪等藥材,細鹽少醬,老酒一淺碗,荷葉封口,粽葉撕長條縛緊。
每一罐皆要煨滿三個時辰,吃時才啟封,香氣不散,精華滿罐,鴨肉燉得軟爛,湯清不淡,十分好味滋補。
這本就是一道秋日裡進補最佳的藥膳,原是岑開致做給阿姥吃的,被文豆賣了出去。此時正煨足了三個時辰,一撥人忙著四外送去。
岑開致交代過要給阿姥留一碗,阿娣就提著瓦罐過來了,阿姥這份縛了三節紅繩,依著大夫的方子添了許多藥材的,弄混可是虧大了。
阿娣同岑開致一個從這個門進,一個從那個門進,正夾著公孫三娘和胡娘子在中間。
阿娣隱晦的知曉沈平在大理寺押著,不過連馮氏也沒提,眼下見了胡娘子,有些不知所措,只道:「胡娘子來了。」
她面上點了脂粉,難掩憔悴,也不是不美,更多一份楚楚可憐。
胡娘子沒理她,轉臉碰上了岑開致,頗為理直氣壯的道:「我要去送飯。」
岑開致示意阿囡和阿娣去廚房給阿姥張羅飯食湯藥,道:「大理寺送飯要提前一日去門房通告,答允了才許入內。」
岑開致從前給公孫三娘送過幾回,很是清楚,不過沈平這情況,肯定不會讓胡娘子見。
胡娘子自覺岑開致欠了自己,這又不是什麼過分的請求,不曾想還被駁了,不由得氣憤。
「你真是喪良心!」胡娘子掉著眼淚,指著岑開致道。
岑開致覷了眼阿姥的房間,有些擔心她會聽見,嘆了口氣道:「我替你問一問?」
「不用了!」胡娘子怒沖沖的離去,仿佛岑開致是一個負心漢。
她曉得自己進不去,連著食籃也摔在岑開致足邊了,很家常的一些吃食,岑開致甚至能猜到胡娘子準備這些吃食時的想法。
打底先叫沈平吃一碗稠稠的菜肉粥,然後就著小酒吃點咸香臭的芥菜墩,這可算得一頓。
牢獄裡沒油水,她又去斜街上的饅頭鋪子買了幾個白面大饅頭,在熟食鋪子切了半隻肥鵝,醬燒的鯉魚是胡娘子自己做的,很糙的做法,用很多很多醬壓住鯉魚的土腥氣,鹹得很,配饅頭也好吃。
岑開致瞧著自己裙踞上的醬色,心裡也難過,但可難過也只是難過而已,沈平的下場如何,皆由他過往來定論。
公孫三娘讓岑開致換衣裳去,自己忙收拾了這滿地的狼藉,倒也好辦,掃一掃,拾一拾,倒進雞圈裡就好了。
他人珍重的東西,到了別人手裡,也不過就是一摞雞食。
阿姥養的雞何曾餓過,吃食也不大積極,只離得近的那隻慢條斯理的踱過來啄了幾口。
「那我先去隔壁院裡了。」阿娣笑著從廚房裡走出來,打院裡過,就覺得雞不大對頭,怎麼倒下了?
公孫三娘還在歸置笤帚簸箕呢,見狀忙道:「快把那些飯菜都掃出來,致娘,致娘快出來!」
她喊完也不等人,一拍大腿去粥鋪了。
岑開致一看也明白了,同阿娣忙著救雞,胡娘子是被公孫三娘扯來的,公孫三娘一撒手她就摔倒了,剛好同那隻半死不活的雞躺了個並排。
「這毒不是你自己下的吧?」公孫三娘問。
胡娘子滿眼的驚愕,顯然不是她。她也不說話,那樣子卻也不迷茫,誰要沈平的命,她心裡清楚。
「誰要殺沈平?」岑開致蹲下身問她。
胡娘子看著她,忽然伸手狠狠推搡了岑開致一把。
「你啊,不是你的好親親嗎?!好好的飯菜怎麼會有毒,你的心思倒快,設計來詐我的吧!?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曉得賣粥!有本事你叫你的好親親把我一併抓了去,抓了去!」
她跟小孩似得鬧脾氣,卻更像是在掩飾什麼。
動靜鬧得錢阿姥把阿囡也推出來看究竟,阿囡只看見岑開致跌坐在地上,公孫三娘和阿娣都護著她,胡娘子奪門而出。
泉九得了消息,只是略晚了些時候去找胡娘子,胡娘子卻已經不在了,粥鋪里一應東西都齊全,仿佛主人家只是串門子去了,可直到第二日,第三日也不見人。
日子要過得平順,總是要糊塗一些,眾人曉得她家出了不大好的事情,卻不知她失蹤,只以為她窩在家裡不出來。
岑開致這幾日和江星闊都沒怎麼見面,江星闊在忙些什麼,她也不大清楚,只隱約覺得,會不會同阿姥的事情有關?
阿姥出事之後,次日並非張申當值,做些文書工作於他來說也算休息了,水部沒有單獨的官廨,與六部的小吏雜居。
住在官廨的小吏多是干苦活沒油水的,形容自然也講究不到哪裡去,廨舍中滿是油臭之味,張申未到就寢的時辰從不回去,只一人坐在官廨附近的河埠頭,盯著水中的月影發呆。
「江星闊大人是想就這樣把我推進水裡,造個溺亡的假象?」張申忽然笑著開口,他在水中看見了江星闊的身影。
「是你故意推阿姥入溝渠的?」
「不是。」張申絕不承認,轉臉笑看江星闊,「聽聞江大人辦案講究實證,人證皆無,物證含糊,你要如何?屈打成招,還是直接殺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