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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48:48 作者: 西瓜珍寶珠
柳氏要繁華熱鬧,岑開致也不逼她住到浹口去,只托鄒家替柳氏找屋舍,穩妥了就從岑家搬出去。
柳氏在岑家短住了些時日,許是岑開致和江星闊那幾日忙碌,常不在家中,她在舊宅中又尋到了女主人的滋味,當家做起主來了,岑開致見高姨抹眼淚就抹了兩回,岑伯也眼瞧著她,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神色。
柳氏將家當都收拾妥當了,正好從碼頭直接回新家,不必住在岑家了。
鄒夫人把屋舍買在奶媽子邊上,既能護柳氏周全,也算是盯著她,叫她安生些。
事情妥了,岑開致卻並不是那麼高興,她心腸不軟,也不硬,每每與柳氏交鋒,勝也沮喪,敗也難過,還是回到臨安,被親切溫暖的笑聲圍繞,才有幾分過日子的真實之感。
婚期將至,食肆的喜氣襯得粥鋪愈發冷清寥落,喜帖早就請人寫好了,李氏還生怕有變動,眼下岑開致點頭,她就歡欣給各家下帖子去了。
岑開致得了一沓,有些猶豫躊躇不知道該不該請嘉娘。
泉駒下學回來,想在食肆蹭飯。他來時已經不早了,食肆的吃食都送出去了,灶上就余了一鍋冷飯,些許時蔬和肉食。
今日是霜降,正所謂無鴨不過秋,灶上倒是蒸著兩隻肚大肥潤的八寶鴨,不過時辰沒沒足,香氣困在蒸籠里,只緩緩的滲出來些許,尚未抵得過院裡炙過羊肉的濃香,今日大賣的吃食里有一道孜然炙羊排,香氣久久不散,泉駒聞得見卻連根羊骨頭也啃不著,大為悲慟。
阿囡抄起腰裙笑道:「既餓了,便是半刻也等不得了,今日新煉了些羊油,簡便些炒個飯吃吧?」
泉駒哪有不肯的。
玉一般的羊油滑入熱鍋之中,沒到底部就已經化了,吃油還得葷油,草植之中芝麻油算是頂香的了,可阿囡覺得,也比不得葷油。
在食肆,哪怕是吃個炒飯必然也不會是簡薄的,灶上沒有炙羊排,還有些生羊肉,羊肉略抓醃一番,下鍋炒熟,阿姥醃製的各種小菜都抓一些切碎下油鍋炒出香來,再入冷飯炒散。
一口鐵鍋里就炒了一份飯,翻炒的十分均勻,因為裹了羊油,每粒米都微微發亮,羊肉是肥瘦相間的極嫩,肥油的部分像一朵微焦的雲,這種大葷和米飯相結合帶來的充盈享受,實在令人迷醉。
泉駒的肚子裡並不缺油水,本以為這份羊肉炒飯會膩了些,但飯粒瑩澤分明,小菜脆而爽口,香氣直衝口鼻,差點連盤子都啃掉,末了才飲了一口用來解膩的清茶。
人是要吃飽喝足才有點閒心的,泉駒捧著茶走到岑開致身邊。
岑開致正對著張喜帖發呆,眼前人影晃動,抬頭看泉駒道:「炒飯可還好吃?怎麼回來遲了?午膳沒趕上,晚膳也差點叫你錯過去了,可還有肚子,要不要吃八寶鴨?」
泉駒點點頭,又猶豫了一下,道:「胡老爺子去了,我瞧著胡沁傷心,就留了留。」
老人家纏綿病榻多時,這個消息其實並不叫人意外。
岑開致肅了肅面容,瞧了瞧筆端落下的一個胡字,倒是不用糾結請不請嘉娘了,她定然是不會來的。
心中有準備是一回事,老爺子真去了是一回事,雖說胡沁已將胡家的生意接手的差不多了,不敢說日後多麼銳意進取,保住這一世的富貴總是不大差的。
可他爹一走,胡沁還是覺得慌亂難受,心頭一陣陣發疼,胸口一陣陣發悶,腦袋一陣陣發昏。
嘉娘盯著他嚼也沒嚼的吞下幾隻餛飩,前院不知誰家來弔唁,那哭聲似鬼哭狼嚎,沒有體面,卻比那些個左腮擦一擦淚,右臉蹭一蹭粉的假惺惺做派要好些。
胡沁『哇』的一聲把餛飩都給吐了,他本就是強咽下,吐了倒是舒服些,抹了抹嘴,道:「姐,我沒事,心裡難受,熬幾天就行了。」
嘉娘扶胡沁起來,胡沁反握了她的手,道:「好了,你就別操心我了,顧好自己,別往前院來。」
胡沁攙著他姐,胡老爺子剛走,嘉娘就診出喜脈來,也不知是不是胡老爺子用自己壽數換了這個孩子,這胎很穩。
「我不去站著能行嗎?」嘉娘道。
好些下人都去了前院幫襯,後院清靜了不少,迴廊上寂寥無人,一時間仿佛天地間只有他們姐弟倆。
「管他個屁,爹肯定希望你養胎,不願你跪著燒紙錢。」胡沁道:「如今我說了算,躺著去。」
院裡,荊方穿著件單衣正站在檐下,臉上是大夢初醒的恍惚,他昨守了一夜,昏過去了,是被下人抬回來安置在床上的。
「姐夫你穿得這樣單薄跑出來作甚吶,腳上鞋都穿反了。」胡沁有些擔憂的看著荊方。
胡老爺子死了,荊方一夜之間連聲音都啞了,他明明沒哭嚎,大夫說是氣結於喉所致,急不得,要慢慢紓解。
姐弟三人站在一處,各個形容消瘦,嘉娘倒是比他們還好些,面上隱隱有種光澤。
「你們倆快進去吧。姐夫你也別出來了,照顧我姐就行,阿駒今晚上來陪我守夜,別擔心了。」
胡沁把院子留給夫妻二人,荊方靜默的垂眸看著嘉娘平坦如舊的小腹,不自覺的吐露心聲,「這小傢伙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他的聲音因為喑啞而聽起來有些陌生,嘉娘倒是心緒平靜,她真真覺得這孩子是她爹給她求來的福報,就道:「都是爹給咱們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