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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48:48 作者: 西瓜珍寶珠
    湯麵之後, 小廚房還送了一份明州的糯米糕團, 江星闊吃得肚飽, 不吃了,江海雲和黃侍郎配了茶吃。

    黃侍郎曾叮囑過,若查出些眉目,即刻送來, 眼下就來了個王書吏, 捧著帳冊給黃侍郎看。

    「怎麼還是猜想揣度?銅料的斤兩也查不出嗎?這種證據, 叫我如何拿去盤問?」

    黃侍郎隨手將幾本冊子丟在桌上,飯廳的長桌刷了漆,溜光水滑的,其中有一本小冊子就滑到了岑開致手邊。

    她原想收好退回去,卻見那冊子的制式有些眼熟,是船塢船工的記錄筆法。

    「岑娘子,你也好出去了。」黃侍郎見她看那冊子,很是不滿的說。

    岑開致笑一笑,拍了拍江星闊的肩頭,起身往外走時,忽對那書吏道:「查過貨船的吃水位嗎?若那一船都是銅料,下貨之後刨去船員身重,依著吃水位也能算個大概。」

    王書吏原本垂頭喪氣的不敢說話,此時叫她點醒了,一把撲過去去拿那冊子,嘴裡喃喃道:「原是船身的吃水位,怎麼記得如此含糊。」

    「船工自己看的,又不是給官府看的,自然隨便些。」岑開致邊說邊走,已站在院中,所以聲音越發輕。

    王書吏想讓她說得再清楚些,又想著黃侍郎叫她出去,胡亂抱起桌上幾本關於碼頭船塢的帳冊,緊著追出去了,倒把幾位大人撇在這。

    江星闊也跟出去了,江海雲本也想跟出去,就是見黃侍郎一張老臉怪難看的,想著兩家人結親結成仇,不好再添嫌隙,就出去請岑開致。

    「弟妹還是進來說話吧。」

    岑開致重新落座,撿起那冊子道:「這也沒什麼好細說的,也是船塢管事們隨口一說,我就記在腦子裡了。」

    「哪個船塢?」黃侍郎忽問。

    「麂島的船塢。」岑開致看了眼王書吏,道:「幾個老船工的手藝是出了名的,有些船往來熟絡了,若是路上遇到風浪,船身有損,會徑直去麂島求助,修好了再進官港。」

    王書吏一拍腦門,道:「對啊,如此說來,也會登記貨物?」

    「會,船進船塢,貨物都要搬出來的,未免瓜田李下,都會登記。」岑開致道。

    江海雲也不看江星闊的臉,對岑開致笑道:「那要勞煩弟妹使人送來這些船隻的記簿了。」

    岑開致點點頭,道:「舉手之勞。不過麂島來往一趟,船塢管事還要整理記簿,明日晚間也不知能不能送到。」

    想要全盤清查是不能夠,但是有了幾本靠譜的記帳,從而推敲出這數十年的缺損,也算一個不錯的法子了。

    算盤珠子響了七八日,江星闊這廂也沒閒著,審問盤查,定罪抄家,施綸的案子也判了下來,罰沒家產且還不夠償還經他之手的貪污之數。

    施明陽聽說還有可供贖買的空隙,求人帶了消息去外祖家,人家避之唯恐不及,面都沒露一下,隻眼睜睜瞧著老父判了個秋後處決,自己則是流放。

    不過江海雲顧念著施明依和孩子的面子,用施家一個旁系的男丁替了施明陽,施明陽與之互換了身份,又被送到了別地暫居。因為施綸檢舉有功,所以即便黃侍郎知曉江海雲所為,也放過了。

    黃侍郎放過了施明陽,便不肯再放過江風林,他行賄之數頗驚人,又因此獲利頗豐,故而在大理寺被判處杖刑一百,流放川陝之地。

    「川陝?」眼前兩碗柔嫩的捶肉湯香氣動人,岑開致用帕子擦了擦湯勺,遞給江星闊道:「泉九可是故意的?我記得那個叫劉孜的少年也是去了川陝,他父兄不是也在那嗎?」

    「邊境又缺人耕種生活,大多流放的人犯都去川陝,泉九應該不是故意的。」江星闊說著摸了摸岑開致的手,道:「先喝口湯暖和暖和,我聞著很鮮。」

    「川陝遼闊,若非有心,也很難碰見。」江星闊吃了一片被捶得扁扁的肉,極為軟滑細嫩,這家店的菜色都以』捶『為特色,捶雞敲魚,外頭罕見。

    岑開致道:「世上多是有心人。」

    「不過,也確是依了黃侍郎的意思。」江星闊沒有隱瞞。

    他們這一桌上將所有的招牌菜都點了一道,其中捶雞最是難做,端上來一隻扁塌塌的整雞,雞骨雞肉全都瞧得酥爛了,雞皮卻還是完整的,不見一絲破損。

    這雞能煨能炙,他們要了炙烤的做法,扯開一條焦脆的腿,雞身里滿滿的汁水就淌了出來。

    桌上有人牙口不好的話,要煨的多,煨少些香氣,可得更入味,更酥爛,雞肉本就嫩,捶軟了又煨,更是嫩得難以形容。

    這家店滋味好,就是後院那捶捶打打的響動有些擾人,不過為了美食,倒也可以忍耐。

    「快住手,別動啊,別動,使不得,這真使不得!」

    荀海正唏哩呼嚕的喝著敲魚湯,不聞耳邊嘈雜,只是這說話聲驚恐尖利,他便覷了眼邊上一個白白胖胖的男人,男人此時縮手縮腳蜷在凳上不敢動彈的,像極了一粒糯米糰。

    對面那人荀海有些眼熟,此時正哭笑不得,道:「我說邱書吏,誰人在飯館行賄?那江少卿雖是我家姻親,可更是個鐵面無私的,風口浪尖的,我是脖子癢嫌命長啊?」

    邱書吏放下手腳,看清了他展開的帕子裡不過幾粒碎銀,留著結飯錢的,這才重新扯下一條雞腿嚼吃。

    江星闊轉身要看看這是他哪門子姻親,一露臉,驚得邱書吏噴了一嘴的雞肉,那人嫌棄的跳出來撣衣裳又擦臉,瞧見江星闊和岑開致忙行禮,原是鄒家的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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