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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48:48 作者: 西瓜珍寶珠
朱氏是個嘴厲害的,也不管阿娣是有意還是無意,覺得話里沾上她了,便道:「這買賣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客人緊趕著要衣裳,你娘舍不下銀子,自己要做。」
阿娣張了張口,不知該怎麼說話。
錢阿姥蜷在櫃檯後的搖椅上假寐,朱氏方才沒瞧見她,此刻卻聽一把喑啞的老嗓子幽幽出聲,道:「阿娣叫你帶句話,怎麼就這麼費勁?叫她娘先歇下,忙過這陣再回去,不成?可是難受得緊?那好,阿娣現在就過去,伺候茶水湯藥怕是費不得那麼些功夫,還得替她娘抄剪子做衣裳,好過在我這裡,白饒一個勞力不是?」
這念頭,朱氏不是沒有,可叫錢阿姥這樣戳破了,她卻不敢應下,滿街上誰不知是岑開致從明州把阿娣帶回來的?一沒叫她們還銀子,二又是阿娣自己要跟著岑開致的,雖沒見她拿工錢,這一日三頓都在這吃,吃得臉頰身段都飽滿不少,前還剛得了身新衣,昨個家來,又說岑開致明要請她去聽戲!
方才又掃了帳冊一眼,旁的沒瞧見,只見那上頭也有阿娣的名兒,底下有個伍錢,不知是怎麼算得。
朱氏心裡明鏡一般,知道岑開致這是個好地兒,阿娣肯在這白干?說得好聽!
「阿姥可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朱氏笑眯眯的說:「我也是心疼阿娣她娘,我知道阿娣忙,要不這樣,叫阿娣回去伺候她娘,我讓阿好來幫把手。」
「殺魚,阿好肯嗎?」阿囡問。
阿好是朱氏的女兒,比阿娣還大了幾歲,剛結親三年,男人死了又回來的。
「肯,肯。」朱氏忙不迭應下。
阿囡看了阿娣一眼,阿娣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正愣愣的看著朱氏。
「算了,阿娣你回家瞧瞧去,我記了這筆就去殺魚,等你回來開炸。」阿囡道。
朱氏平日裡只見阿囡齊齊整整的去上學堂,從也不曉得她在食肆里也幹活,不由的一怔。
就這片刻的錯愕,阿娣已經應下了,解了腰裙,匆匆忙忙回家了。
朱氏不好再說下去,訕笑了下也回去了。
近晚市的時候雨歇,阿娣也回來了,趕著阿囡同泉駒出去玩。
喬阿姐笑道:「去吧,我倆忙得過來。」
錢阿姥坐在小杌子上給冒了細藤的豆苗扎爬架,覷了阿囡一眼,見她已經換過新衫,道:「去吧。」
泉駒正站在橋上等她,文豆趕著新置辦的小驢車,停下來與他閒話幾句。
「去南街玩啊?我也去南街送吃食,上來吧。捎你們一段。」文豆道。
驢車比馬車慢些,可文豆每日鑽進鑽出的都是熱鬧街巷,跑也跑不快,也不能跑那麼快,驢子蠢笨老實,只看眼前的蘿蔔,便一個勁悶頭走。
茶館酒肆自是熱鬧,文豆送吃食那間茶館裡正做皮影戲,泉駒和阿囡尋了兩個座坐下了,給了五文的茶水費。
因是皮影戲,茶館忽得熄滅了所有燈,一片闃黑,阿囡下意識往泉駒身邊靠,就聽見銅鑼一響,「開演了。」泉駒握著她的手說。
第87章 皮影戲和風雅的下酒菜
皮影戲的幕布明亮, 照得一花一葉栩栩如生、一鱗一甲分毫畢現。
阿囡只看覺得縹緲夢幻,橙紅綠紫的皮影娃娃打鬥翻騰,至於老師傅那粗啞悠長的唱詞她倒沒怎麼聽清,只聽見人群一波一波叫好。
側眸看見泉駒聽得專注, 阿囡也仔細聽了一會, 倒是聽懂了, 說得是前月里宋軍與金兵在邊境地帶有些摩擦, 小打一戰, 勝了。
兩國間雖維持著表面的和平,但這都是以宋朝一味低頭退讓, 奉上歲幣求來的,勢必不會是一個長久安穩的局勢。
家國大事融入市井,成了一場皮影戲, 成了幾點飛濺的唾沫星子, 刀光劍影離得遠了, 就覺得像一個故事,並不會劈落到自己身上來。
一場戲罷, 夢中人紛紛醒來。
「泉公子。」泉駒猛地回神, 就見小二殷勤的送來一碟茶點, 恰是食肆里出的豆糕, 阿囡上午還磨漿過篩呢。
荊方從二樓施施然走下來, 笑道:「這皮影戲如何?聽說祖上是在開封伺候過王公貴族的匠人。」
原來這間茶館是胡家的買賣。
「荊大人。」泉駒道,「活靈活現的。」
荊方又看向阿囡,阿囡蹦出兩個字,「好看。」
荊方笑了起來, 他笑起來時有很深的兩個酒窩, 連眼睛一起彎起來, 一團孩子氣,給人很真誠的感覺。
泉駒想,其實也不能太譴責胡沁的阿姐悔婚,若是喜歡荊大人這般的,勢必是不會喜歡江大人那樣的,截然不同的樣貌氣度。
兩個孩子婉拒了荊方相送,他用摺扇挑開車簾,對車夫道:「回去吧。」
荊方與嘉娘雖有府邸,但因胡家正臨多事之秋,嘉娘身子孱弱不好挪動,所以都還住在胡家。
庶房的院裡,如今就住著小叔一人,荊方看著院裡瑩瑩一點微弱的光,輕道:「痴瘋人一個,用得著油燈嗎?費銀子。」
他身後隨從飛快的沒進了院子裡,片刻後,這院裡一片黢黑,死寂。
荊方回來的並不算晚,循例先去看了看胡老爺子。胡沁將大半個書房都搬到胡老爺子房裡來了,一是陪著他爹求個安心,二就是給這屋裡添點人氣。
「姐夫回來了。」胡沁伸了個懶腰,揉了揉肚子,道:「姐夫餓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