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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48:48 作者: 西瓜珍寶珠
    第80章 綿綿的大糕和大理寺巡檢

    不算路上的往返, 兩人在明州歇了有七八日的功夫,算算時候,該回去了。

    臨走之前也要拜別,鄒佘兩家一應送了好些東西來, 岑開致婉拒了一部分, 回到客棧時, 小二笑迎上來, 說鄒家和佘家給您送了好些禮兒, 這是禮單,東西都在你們房中了。

    到底是推不掉。

    禮品堆了半間屋子, 其中隱隱有種鮮甜味,江星闊一一翻撿,佘家果然送來兩大箱的墨魚片。

    「罷了, 也省得咱們去買了。」岑開致說著打開鄒夫人給她的一個食匣, 鄒夫人做的好糕團, 比外頭賣得更具家常風味。

    怎麼形容呢,就是娘做的味道。

    在閨中時, 但凡岑開致生辰, 鄒夫人都會送上這麼一匣子, 雖還有別的禮品, 可她更盼著這個, 柳氏那時忙著攬鏡自照,譏諷道:「她是身無所長,只好勞苦些,隨處可買的吃食, 何必弄得自己蓬頭垢面, 滿身□□。」

    腦中不知為何浮起這段叫人不快的記憶, 岑開致決定截斷,掐住一塊扁扁綿綿的大糕送進嘴裡,軟糯甜味一下癱在了舌尖。

    大糕是純糯米做的,因外層撲了點炒熟的糯米粉,所以吃起來軟乎乎的卻不粘牙,大糕是四方塊的,深紅的豆沙餡遍布每個角落,但又全然被米皮包裹。

    岑開致吃了一塊,心情稍好,正要拿第二塊去餵江星闊時,卻發現糕點底下鋪了一塊透白的紗布,隱隱透出細小的黑字。

    岑開致不解的將那張紙抽了出來,見是岑家老宅的房契地契,方才捏過大糕還殘留著溫熱觸感的指尖猝然的冷了起來,這種冷從指尖蔓延開來,像一把冰錐戳進她的心裡。

    江星闊其實也不善於應對這種禮尚往來的俗事交際,想著回臨安將禮單給阿娘瞧瞧,需不需再回禮?又想著請他們兩家來吃婚宴,需要一艘穩妥些的官船去接,還是說在明州多辦一場?

    他想了一會,下意識去找岑開致,就見她怔怔坐在窗邊,手裡捏著兩張紙,眼淚一滴滴的從腮邊墜下,落在她膝上那匣甜蜜的糕團上,湮出一點苦澀來。

    江星闊有些慌了神,不知岑開致為何忽然如此悲痛以致落淚。

    「阿致,怎麼了?」他忙攬了她入懷。

    「原來,家宅早叫阿娘賣了,鄒伯伯替我買下了,也還瞞著岑伯。」短短一句話,岑開致哽咽數次,艱難的平復下來,可被江星闊一把攬進懷裡,岑開致默了一會,忽得在他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這一哭,今生母女緣薄,不再奢求。

    他們要走,沒與施家人說。施綸曉得柳氏用個丫鬟抵了嫁妝,覺得十分十分失禮,帶著那匣子銀票來了。

    「你娘孕中糊塗,女兒嫁人,哪能一個小丫鬟就算嫁妝了呢。來來,這些且收下。江大人是臨安人氏,想來這明州的資業你也難把握,不如這些阿堵物合算。」

    岑開致當著他的面翻撿起銀票來,笑道:「倒還挺多,我更想用這些同阿娘買舊宅的契約,如何?」

    看這施綸的臉色變化,岑開致知道他對此知情,而岑開致神色挑釁,施綸自然也明白緣由。

    施綸低眉道:「前些時候明州瘟疫鬧得厲害,除了醫館和白事鋪子,家家沒生意,你娘為了養著手下人,賣了宅子也是不得已的事。她這是念舊之舉,雖說舊宅有往日的情意,可到底比不得忠心耿耿的舊人。」

    岑開致前些又從鄒家佘家聽了好些關於施綸的事,心中無甚好感,盯著他的眼睛,撫掌而笑道:「好有道理,真是深情厚誼。養舊人?怕是養著新人吧?」

    施綸自覺也算長輩,又賠了臉面好話說盡,她竟還口出惡語,實在如柳氏所言,是個極忤逆的!

    如此想著,他覷了江星闊一眼,就見他斟了杯茶遞給岑開致,連個眼皮都沒撂給他。

    施綸暗道不妙,早知這丫頭嫁人的運勢是先抑後揚,就不該讓柳氏將事做得太絕。

    「說笑了說笑了。」施綸說著,身子往江星闊那邊側了側。

    這時有人求見,是官船上的差使,官船一趟往一趟返,明日將要靠岸,行李先由船工搬進去,這人就是來通傳這個消息的。

    「大人這是今日就要走?」施綸的語氣泄露了幾分驚訝,有些原本要說的話就此打住,又勉強寒暄了幾分,急急走了。

    「他到底想作甚?」岑開致蹙眉問。

    施綸很明顯想通過岑開致來討江星闊一個好,可惜沒成,但是聽說他們已經打算離開,又打住了。

    「昨日說話費勁,他套我的話,我套他的話。」江星闊想起來都覺得有幾分口乾,道:「我猜,應該是大理寺的巡檢官員要來市舶司了,他以為那人可能是我,又在估量我是不是打算來暗訪試探的。」

    岑開致垂著眸想了一會,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道:「我還當她急不可耐要嫁的男人是如何模樣?也只不過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庸碌貨色。」

    次日清晨,一行三人在碼頭邊的早膳鋪子用了些,阿娣百般不肯坐下同桌,岑開致昨夜入睡前,阿娣很自然的跪下替她脫鞋,岑開致這才意識到明州府記檔上那些一家家轉手賣了的人戶,對於阿娣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難怪不只會灶上造湯水,端茶遞水,侍弄人捏肩揉腿的技藝也是熟稔。

    又想起柳氏的僕婦引她進內室拿身契時,那自作主張的幾句交代,「娘子可提防些,只在灶上使喚便罷,別瞧這丫頭年歲不大,可是從前一戶郎君的屋子裡打發出來的,聽說是人家成婚前買她去暖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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