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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48:48 作者: 西瓜珍寶珠
岑開致又燒了幾個炭盆,文豆剝得精光,水泡從他脖頸直到屁股縫,雖說是沒羞沒臊慣了,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晾著屁股叫大夫上藥,文豆還是做不出,公孫三娘就給拉了扇屏風做遮掩。
孩子們只有手背上被粗砂濺了一點,去院牆上抓一捧乾淨的雪抹一抹就好了,藥都不用上,岑開致用筷子攪了幾攪餳糖給他們,含著就忘了疼,只曉得甜。
眼下是楊母最要緊,大夫讓泉駒給文豆敷收斂燙傷的三黃膏,文豆忍痛忍得滿腦袋的冷汗,忽然見有根琥珀滴濃的糖晃在眼前,裹了一層的芝麻花生碎。
文豆抬頭怔怔的看著岑開致,張嘴含了,香噴噴的,瀰漫開一股溫潤的甜味。
「岑娘子。」文豆紅著臉,忽然有個人裹著寒風走進屏風後頭。
泉駒喊上胡沁識趣的退出去了,孩子也被家裡人都帶回去了,公孫三娘跟著大夫回去抓藥了,錢阿姥在灶上忙活,屏風外就躺著個不曉人事的楊母和楊松。
「為什麼不說實話?」江星闊踢了腳泉駒剛坐過的凳子,坐在文豆腦袋前問他,岑開致很自然的把手搭在他肩上。
剛露頭的少男情愫萎靡不振的縮了回去,文豆白了臉,道:「我,我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楊三也不是什麼好人。」
楊松趕忙道:「文豆是不想給我招惹麻煩。」
楊三不過一個初進臨安的小民,不必弄得太大陣仗,交給泉九查也就是了。
楊松卻是擔著干係的,同楊大一起回大理寺了。境遇卻是不同,一個好端端自己走著,一個叫人捆著,推搡著。
公孫三娘讓楊松放心,自己會照顧楊母,轉身回食肆卻見大夫搖搖頭道:「老人家陽壽盡了,藥石無醫的,你請岑娘子同官爺賣個人情面子,早些把楊松放回來盡孝,老人家就這幾日了,熬些好粥水待她吧。」
公孫三娘呆愣當場,文豆趴著不好動彈,只把腦袋埋進胳膊里,錢阿姥喊著老姐姐哭了起來。
泉駒和胡沁帶著阿囡從外頭玩了回來時,大家都已平復心緒,抬了楊母回炒貨鋪子。
烏雲亂堆,雪花如絮,裹著急風亂飛。
食肆里只剩下岑開致守店,江星闊掀了門帘進來,就見她托腮出神,不知在想什麼。
「楊松怎麼樣?好回來嗎?大夫說錢阿姥要不行了。」她急急的問。
「楊三前額後腦身上都有傷,不是失足落水那麼簡單。」江星闊道。
岑開致明白他話中未盡之意,有些哀傷的道:「那他不好回來了,是嗎?」
「暫時,一旦洗脫嫌疑,泉九定然會立刻放人。」江星闊撫了撫她的面龐。
楊松說,楊三前幾日晚上確來尋過他麻煩,被他打了出去,就此沒見過面。雖這樣說,卻是沒有實證的,阿山在周遭走訪了一圈,只有李才說自己見過。
「我瞅他,他還凶我哩!」李才睡前出來解手,河岸邊的雜草叢經年累月受他『雨露』,茁壯非常。
天色烏漆嘛黑,李才虛著眼看著草葉翕動,忽然來個凶神惡煞的漢子把他後背一撞。
李才沒好意思說自己一抖,尿撒了一身,氣得喊了一句,「喂,走路沒長眼啊,要是個腿腳不便沒站穩的,給你撞河裡去了怎麼了?」
楊三扭臉瞪李才,道:「信不信爺爺叫你真下河去涼快涼快。」
李才咽口沫子,正聽見阿寶哭鬧,匆匆忙忙遁走了,楊三也往炒貨鋪子那方向去了。
李才仗著阿山與食肆幾人親厚,與自己也算半個街坊,套近乎道:「這種人,死了也沒人替他哭喪。民不報官不究的,省得官爺你們費力氣。」
胡娘子在旁聽得專注,也連連點頭,被沈平喚了一聲,才回去了。
楊母曉得自己命不長了,老人家快死之前總有自覺,扯著泉九的手說:「我殺的,我殺了三兒,你們把我抓去好了。」
泉九甚是為難,他怎好抓了楊母,卻又不好放了楊松。概因,楊松未曾說真話。仵作驗屍所得傷口,同楊鬆口述不甚吻合。
楊松所言是與楊三正面相搏,楊三卻是前額後腦皆有傷處,人的頭顱後腦甚是緊要,一板磚若是拍在前額,許只是頭破血流,骨裂幾分,未必損傷性命。
若是磕傷了後腦,就如黃犇從書鋪二樓墜下,其實也不足三丈之高,一個健壯的小郎登時就去了,皆因傷在後腦,就這幾分寸地便能了斷性命。所以辨明幾處傷情是誰所為,於定罪量刑來說最為緊要。
泉九要回大理寺去,想著帶楊松來與楊母見一面,也不為過,就聞身後腳步匆匆,一扭臉,文豆追了上來。
他似乎是腿軟,跑到泉九跟前時跪了一跤,被泉九提著胳膊拽起來,「怎麼了?」
「是我,大人,泉大哥,是我。」文豆又是恐懼,又備受折磨,哭著道。
大街上不好說話,文豆跟著回了大理寺,洗了把臉,定了定神道:「那夜我本要歇了,楊大哥說要提恭桶去河邊洗,叫我拿了房裡的夜壺一道去涮涮。這幾日炒貨鋪子生意很好,這些雜事楊大哥都是晚間才有功夫操持。」
文豆笑嘻嘻的把夜壺給楊鬆了,躺在床上想著明日有哪些人家要來拿炒貨,哪些人家是要他去送的,還有哪些茶肆酒館的路子可以再跑一跑。
他想得入神,神思飄搖之際忽然聽見外頭有聲響,本以為是楊松回來了,文豆咕噥道:「大哥你就擱進來唄,我這又不是娘子的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