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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48:48 作者: 西瓜珍寶珠
瞿青容哭笑不得,用腳尖戳戳他,示意看前頭的忽然熄滅的燈籠光。
「那裡好像真有個人。」
泉九一骨碌爬起來,抱著瞿青容就往前奔去,把那人逮住。
風移雲動,僧人的腦袋好似指路明燈,被重新展露的月光牢牢釘在原地。
「圓,圓覺大師?」泉九鬆了口氣,道:「可算碰見個人了,我們迷路了,帶我們出去吧。」
圓覺大師打量著泉九的神色,行了個單手禮,道:「可是內門已經落鎖了。」
「那容我們住一晚吧。南山寺素來也是有廂房留容香客的。」瞿青容道。
圓覺為難的皺眉,道:「話雖如此,可本寺也鮮少接待施主這般年歲的女香客。」
「事從權宜嘛。」泉九道。
圓覺只好答允,還叮囑他們要敬重佛祖,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在寺中行那男歡女愛之事。
泉九面嫩,臊得撓頭,瞿青容倒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問:「此地偏僻,更不是僧舍,我們是誤入,大師來這裡做什麼?」
圓覺大師腳穿僧鞋,落地無音,可方才泉九躺在地上喘氣的時候,分明聽見有匆匆離去的腳步聲。
月明晃晃的掛在前頭,照得人心亮堂,圓覺微微側首看著瞿青容,日日受香火供奉,也沒熏出他半點佛相,雙目圓短,耳小如鼠,貼在臉上,藤蔓垂枝的影子給他描出三頭六臂,好似精怪化作人形。
「來處理貧僧的一點私務。」
南山寺的外門要遲半個時辰才落鎖,再打開之後,早有虔誠的香客蜂擁而至,爭前恐後的要插頭一炷香。
山腳下馬棚,馬兒沒等到自家的主子來領,馬夫琢磨了一下,看在泉九給的銀子本就有富餘,抓了一把草料給它,只是沒有再放干豆。
馬兒短吟一聲,有些不滿。
只是過了今夜,晨光微曦,竟是連一把乾草都沒有了。
馬夫頭疼的打量著它,不知道它的主人哪去了,為什麼不來領馬,也不續上銀子?
「咴咴,咴咴。」飢餓難耐的馬兒叫了起來。
一匹經過的黑馬歪頭看它,大大的眸子滿是困惑,像是在問:「你怎麼在這,你主人呢?」
馬背上的郎君好生英武,只是眼眸好似夜池,幽綠的水草在水底晃動,一個不甚,就要被裹纏溺斃。
「那就勞煩您幫我物色一戶穩妥的。」女娘好聽的聲音傳來,江星闊驀地轉首,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岑開致。
岑開致正在與一個僧人說話,她身後地上還跪著一戶佃農,正是王角一家。
「江大人?」岑開致看到匆匆朝自己走來的江星闊,想了想,也並不意外,「是來找泉九和瞿娘子的吧?我順道也想來問問呢。」
「你怎麼在這?」江星闊問。
「我與阿姥合買的稻田遭水淹了,稻苗沒死透,只是要一株株的除了泥巴才能活。」岑開致說著,睨了身後一眼,嘆道:「這倒好了,他們便說自家沒餘糧沒活路了,要我借糧,又說給南山寺做佃農如何優待,既如此我這就帶他們來了。」
南山寺自前朝便佇立在臨安城外了,原不過一個小小廟宇,然改朝換代,金戈鐵馬,它卻日益壯大,聳立高山之中,腳下良田盡數是南山寺所有,田中勞作的農夫,也都是南山寺的佃農。
王角身後幾個執杖的武僧好似怒目羅漢,嚇得王家人瑟瑟發抖,南山寺如何優待佃農岑開致不知,只不過佃農大約也不敢扯著僧袍哭訴撒潑吧?
昨日泉九和瞿青容未歸,江星闊派了阿山來南山寺詢問,但卻被告知兩人已經回來了。
城門守衛沒見過泉九,眼下再看,甚至連山腳下的馬都沒帶走,十之八九,南山寺有鬼。
圓空大師聽了江星闊的質問,又看看那匹埋頭苦吃的黃馬,眉頭微蹙,道:「竟有此事,江大人隨我來吧。」
因為泉九和瞿青容去向不明,瞿先生急得昏了一次,還得瞞著不叫瞿夫人知曉,錢阿姥也是坐立不安,岑開致回去也是放心不下,索性跟著江星闊一起進了南山寺。
第43章 爛泥和齋糕
南山寺的長階下, 一輛板車堵了道,上頭都是一摞一摞的布匹,發黃髮皺,像是先弄髒了, 又費勁洗過。
周老婆子正扯著一位小僧哭訴, 說自己家中如何悽慘, 城中典當行又不肯收布, 賤價賣也賣不掉, 只盼著佛祖慈悲,能給他們一條活路。
「女施主請鬆手, 女施主,女施主!」小僧終於掙脫開來,道了句佛號, 「不必師叔來看, 小僧就可以告訴您, 這些布匹品質粗劣,又遭浸毀, 寺中質庫是不會收的。」
周老婆子又要嚷嚷哭嚎, 忽得就被僧眾塞了一碗粥和芋子。
馮氏連忙吃喝起來, 只差把臉都埋進去, 周老婆子卻撇撇嘴, 顯然不滿足。
馮氏晨起便沒用過,昨夜裡才嚼了一把雜米,生啃了半個菊芋,周家並非米糧斷絕, 只是周老婆子不把她當人看, 飯桌上多飲一口咸齏湯都翻白眼摔筷子。
她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大碗, 用芋肉去刮碗裡殘餘的粥水,又把芋頭塞進嘴裡,芋毛還沒去乾淨,她就用舌頭去舔,去蹭,就是捨不得吐出來。
忽然,馮氏的動作一僵,她看見了岑開致。
她爹是秀才,總是把女子無用掛在嘴邊上,她到了年紀就被嫁出去,換了弟媳婦進門花用的幾塊新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