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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48:48 作者: 西瓜珍寶珠
岑開致已經咽下酸楚,語帶譏誚的道:「她說幫我在臨安看中了一戶人家,來年尋個契機相看,再訂下這門婚事。」
岑開致再為人婦,諸多桎梏,不曉得還能不能幫扶她們這對老幼。錢阿姥自己倚仗岑開致過活,只怕有失公允,糾結半晌才道:「這,畢竟是做娘的,也是不想你孤孤單單的。」
岑開致與張屈和離,柳氏便很不贊同,後來弄得那樣難堪,直至岑開致下獄,柳氏只派了個老僕來探望,捶胸頓足,哭天搶地一番,話里話外只嫌她丟了臉面。
錢阿姥替她收攏了錦緞首飾,留下一包她從年市上買來的年糕。
這家的糕條花樣多,有長條圓條白塔座,有紅糖白糖不擱糖,還有糯米粳米小黃米,總之南來北往齊聚一堂,任君選擇。
岑開致買的自然是明州的水磨年糕,為了給柳氏買年節禮,午膳還沒有用,氣了一通,更加餓,只薄切了幾片醃肉,與咸齏一通炒香了做湯底,年糕切片燉煮,捏上一撮海米,讓熱氣稍一氳,就好吃了。
年糕片薄滑嫩,米粉麵條所不及,入口微微有些粘牙,軟沙沙的,一股子清淡米香,吃得肚腸舒服溫暖。
只是這樣簡單的吃食,阿娘似乎也很少做。
年下,街面上常有鄉農山民挨家挨戶叫賣冬青松柏,應俗總要給個數十錢,楊松早早給食肆扎了好幾捆,倒省下一筆。這人笨嘴拙舌,卻是個手巧的。
因初一至初五不開市,臨近年關這幾日,岑開致分外忙碌,光是幾間酒肆中的糖醋糟魚就下了好些訂,更何況還有百來個喜餅要做。這原是岑開致小打小鬧的玩意,未曾想李才分了喜餅,倒是引回來好幾樁買賣。
弄得岑開致小年夜才得了半分閒,帶上一籃子雞蛋和一雙虎頭鞋去看苗娘子。
「嬸子不必忙了,我吃過才來的。」岑開致笑道,將雞蛋和虎頭鞋都給了李母,卻將一對小小的銀鈴鐺交到了苗娘子手裡。
「給孩子帶著玩的,空心的扁銀子,推來推去羞煞我了。」岑開致笑道。
孩子生養的甚好,圓頭圓腦肉胳膊,叼著乳就睡著了,嘴角流涎也覺可愛。
苗娘子理好衣襟,就聽岑開致輕道:「可疼吧。」
「這話,就你同我娘兩個說過。」苗娘子拍了拍岑開致的手,哽咽道。
「不哭,不哭。」岑開致忙道,「瞧著你雖胖了,可臉色卻不大好,怕不是疼煞了,折損得厲害。」
「一日六頓的逼你吃,能不胖?一夜七八趟的醒,臉色能好才怪了。」苗娘子嘆氣,虛胖的面龐上滿是疲倦懶憊,她不自覺去看岑開致,雖說她也婚嫁,但畢竟不曾生養,瞧著顏色同閨中少女沒什麼不同,原來嫁人算一道坎,生育更是。
「好歹生下這虎頭虎腦的小郎,倒也有些回報。」
聞言,苗娘子輕輕眨眼,道:「什么小郎,這是個小女娘。」
岑開致微訝,苗娘子見狀笑道:「你以為訂喜餅就是小郎?此番也算出乎我意料,郎君他倒很喜歡小女娘,孩子剛落地時,婆母就說了幾句不中聽的,叫他狠斥了一番。夫君素來孝順,從前也沒有過半句重話,這是頭一遭,方才你瞧我婆母還算好說話吧?她原先可不這般,慣是拿腔拿調的。」
說著,門被小心翼翼的推了進去,李才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先是踮著腳尖看了看熟睡的孩子,又對岑開致道:「岑娘子,我剛回來時,瞧見食肆門口有人站在,應該是在等你吧。」
原本覺得李才為人庸懦,苗娘子跟他著實委屈,眼下再看,倒覺順眼幾分。
「那我先回去了。」岑開致道。
夫妻二人齊齊頷首笑,她掩門時聽見李才輕道:「我知道你如今看見雞蛋就怕,晚間的蛋羹我幫你吃,你不要硬塞了,來,我買了些蜜桔,嘗嘗。」
岑開致想想自己對李才的兩番印象,不由得輕笑搖頭。
她還未歸,阿姥不會熄了燈籠。屋檐下兩盞薄皮紙燈籠,透出模糊的光暈,淡光隨風搖曳,從那人斜斜依靠的長腿撫到肩頭,就是照不亮臉龐。
倒是天公作美,割了半道月光落下,江星闊見她從里弄走出,站直了身子,手上提著兩個大大四層食盒。
「莊子上送來了年貨,我家中人少,也沒什麼親戚要走動,給你送些來。」他說得隨意,手上的食盒卻好生精美,朱漆金紋,拿去定親都合宜。
江星闊送年盤來,岑開致並不意外,莫說他,便是泉九他們也合買了幾樣送來。只是岑開致是真沒想到荊家會送來年盤,手忙腳亂的拾掇了幾樣還禮,叫人過意不去。
倒是那僕婦有禮,道:「原是我家娘子存了心要結交的,倒是莽撞了。岑娘子不必介懷,日後常來常往就好。」
嘉娘準備的禮兒倒不甚多,不過很討喜,兩包金絲小棗和十來個豐潤紅粉的蘋果,以及一個琉璃魚缸。這魚缸是外來玩意,岑開致從前在閨中時倒也有一個,不比這個橢圓大肚,溫墩可愛。
因著這口魚缸,岑開致帶阿囡去年市上買了兩尾金鯽,貴得讓人咋舌。
「噓,可不要告訴阿姥,省得她心疼。」
阿囡學著她的模樣也『噓』了一聲,剛到街角,碰見周家小女娘帶著弟弟在弄堂里玩,便撒了歡跑去。
錢阿姥瞧見她手裡的紅果,一個張嘴想叫住,又無奈的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