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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48:48 作者: 西瓜珍寶珠
「如說來倒有人證,他們幾個攜黃仵作去時已是四更天,仵作檢驗屍身時尚有餘溫,想來你們的嫌疑可以洗脫,倒是不怕了。」
江星闊心裡稍定,又覺身側挨著岑開致胳膊上的軟肉,僵直得不敢動。
岑開致一無所覺,連連點頭,道:「到家門口時,碰見賣布的周家小兒夜啼,周娘子還馱在背上哄覺呢。兩頭皆可驗證的。」
泉九這才落下心來,又喝了碗藕湯,揩揩嘴,準備回大理寺了。
臨走時想了想,還是道:「阿姥,我看這婆子無甚神通,不若得話,怎連自己死期都掐算不到?她的話,也不必放在心上。」
錢阿姥此時心口還一陣陣的難受,阿囡伏在她身邊,小手不住的替她按揉,實在招人憐愛。
錢阿姥輕聲問她,「阿囡日後可想做富貴人家的小娘子?」
阿囡不明所以的看她,道:「什麼是富貴人家。」
「就是出門有轎坐,走路有人扶。」
阿囡翹了翹腳,嘟起腮幫道:「坐轎憋悶,我又不是周小鼻涕,還要胸口綁著布才會走路!」
她見錢阿姥透氣透得通暢,就撇了手去後院趕雞玩。
錢阿姥暗嘆一口氣,她在這件事情上本就躊躇不定,如今文婆子一死,從她口中傳出的那些話也煙消雲散。
「罷了罷了。如今孤老一雙,致娘好心幫扶已是萬幸,我還做什麼阿囡進嫁富戶高門的白日美夢。」如此想來便也作罷,徹底收起了要給阿囡裹腳的心思。
「江大人,文婆子屋裡還有個小童,不過八九歲年紀,不知……
岑開致想了想,還是撇不下,張口問了。
江星闊道:「那小童倒是無恙,昨夜貪玩睡到屋頂上去了,也算躲過一劫,還是他漏夜出來報案的。文婆子睡前喜好泡腳,死時還斜倒在椅上,只是脖頸叫刀割斷兩截,堪堪吊著一絲皮肉,腳盆傾覆,滿盆金珠銀豆不見蹤跡。」
饒是岑開致並不膽小,也被江星闊這番細緻描述弄得毛骨悚然。
江星闊見她擒著帕子掩口,在心中大罵自身蠢貨,柔聲道:「嚇著了?」
泉九聽了一耳朵,打個寒噤,抖落一身雞皮。
岑開致輕輕搖頭,道:「如此說來,可是劫財了?我這番問米叫她薅去一兩多的銀子,她這門營生只要撞對了傻財主,不知能榨出多少肥油,叫人盯上也不奇怪。」
「下定論尚早,金珠銀豆雖沒了蹤跡,但褥子底下的銀票,夾縫裡的地契都還在,若是做慣了劫財的,這些地方不會不搜。」
江星闊畢竟老道,這文婆子算是三教九流里的行家裡手,她活到這把年歲,雖是練得滑不丟手,可也說不準陰溝裡翻船,一不留神知曉了誰家秘密,遭人滅口也未可知。
有些話在食肆里不好說,泉九摸摸鼻子,道:「大人,佑聖觀一帶是歪牛的地頭,我去找他探探消息?」
江星闊略一點頭,道:「別失了分寸,你與他從前是街面上的兄弟,如今卻隔了一層。」
泉九連忙應下,他爹娘去得早,兄嫂嫌他累贅,處處苛待。家中分明有新米,偏叫他吃陳的,且一口一嘴沙石。他嫂子又是個慣會裝相的,人前叫三郎,人後罵吃白飯的。
年歲略大一些,他自己就去街面上找食吃了,同歪牛混做一灘,有一日蹲在街邊組了個賭局耍錢,被瞿夫子逮了個正著。
瞿夫子唯一一次對他好聲氣,帶他家去用了飯,又勸他尋一份正經差事,莫要廝混空度年華。
泉九臊得站不住腳,低著頭往外跑,從此便不怎麼與歪牛他們往來。
佑聖觀既是熱鬧之所,必然龍蛇混雜,粗粗一瞥,只瞧見那面上的歡欣明快,卻不見底下暗流涌動的渦旋。
拐子、騙子、偷兒,全在這一條浮著香灰的黑水裡摸食。
這郎君的眼珠子全貼在小娘子的臉上,錢袋就是滑走了也無知無覺。
舍七正美著呢,錢袋忽然就脫了手。
「喂!穿綠衣那個,錢袋丟了不知道啊?」泉九將錢袋一拋,也不理那人千恩萬謝,用刀鞘一攏舍七的肩頭,道:「別苦哈哈的,請你們老大吃酒去,他人呢?」
歪牛手下幾個小弟供奉著,懶洋洋的倒在街尾蹭聽茶館的評書。街面是走道的地方,他倒好,擺了張躺椅,知道他是地痞無賴,慣會私纏,茶館還要奉茶給他,求個相安無事。
歪牛虛眼瞥見一身官衣,差點蹦起來,逮看清了是泉九,又要伸手摟抱,只是想起他如今身份不同,又悻悻然收回手,道:「你小子今怎麼來了?!我也找你呢。」
兩人尋了個地方吃酒,聽了泉九的來意,歪牛一拍大腿,道:「我這有個消息,保准叫你升官發財!」
泉九知道歪牛一句話里有八兩的水,捏著花生米道:「什麼?」
「江少卿的先頭那位啊,我眼睜睜瞧著她進去的,馬車愣大,想看不見都難。文婆子那幾天買賣真旺,原先都是些老不死的,這幾日倒來了好些皮滑肉嫩的小娘子。」
見他越說越不像話,話里還連帶上了岑開致,泉九塞了個鹹菜墩子進他嘴裡,道:「快快閉上臭嘴,全是渾說!」
歪牛鹹得齜牙,又壞笑著道:「我沒渾說,那瘸腿娘們是昨個來的吧?前個也來了個小娘子,跟她一樣偷偷摸摸,好似見得不人,一個人低著頭走道,灰狗湊上去還香了那小娘子一口,嚇得她哭得嬌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