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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48:48 作者: 西瓜珍寶珠
    車夫氣得揚鞭,道:「嘿!我還收拾不了你!?」

    「我這食肆雖在御街尾,臨安府半個時辰一巡街,也能管著。今日中秋佳節,又添了一倍人手。你不妨再大聲些,引得官爺來,我寧把幾個錢給官爺買酒喝,也不會縱了你坐地起價!」

    街面上討飯吃的,沒幾個不忌憚官府的人,岑開致寸步不讓,車夫悻悻然作罷,朝食肆招牌甩了一鞭。

    「你給爺等著!」

    他這一鞭子甩出去,卻抽不回來,反倒被什麼力道從馬車上拽了下去,趴在地上啃了一嘴青磚。

    江星闊不知靠在門邊的陰影里等了多久,手裡擒著那馬鞭緩步走出。

    若不是他另一隻手裡還拿兩盞河燈,只怕會更駭人些。

    車夫狼狽離去,江星闊朝岑開致伸出手,岑開致看著他寬大的掌心,困惑的一偏首。

    「什麼?」

    「酒錢。」

    第17章 科考

    臨安的水道繁密,食肆與假髻鋪子中間的巷道便通往一個埠頭。

    錢阿姥和三娘準備祭品去了,岑開致與江星闊帶著阿囡來河邊放水燈。

    岑開致夜晚偶爾也要洗菜浣衣,就在此處立了一個燈籠,此刻水裡便有兩個月亮,一個近一些,一個遠一些。

    江星闊買的兩盞水燈太精美了,蓮花重瓣六十六片,細細密密,栩栩如生。

    兔子燈並不如何逼真,卻十分靈動,兔尾還是個機括,一扯一眨眼。

    別說阿囡不捨得讓其逐水飄零,岑開致也不捨得。

    最後只放了她買的幾盞素燈,白托紅燭,在水中星星點點,也分外好看。

    「許了什麼願?」江星闊問。

    「四時平安。」這便夠了。

    岑開致抱著阿囡回到後院,錢阿姥和公孫三娘抬頭往她身後找人。

    「這麼快回來了?」

    「江大人回去了?」

    岑開致不解的看著兩人,「家中還有阿娘在等他,中秋佳節,自然要回去的。」

    阿囡得了新玩意,美得不行,把兔子燈擱到水缸里,輕輕用手潑水引得燈動。

    水缸里,岑開致養了些長不大的小銀魚,又移了一株蓮根,一點點冒出了綠枝,結了花苞,竟在中秋這夜開了花,雖是小小一朵,但確是個吉兆。

    阿囡手癢想摘花,被阿姥急急呵止。

    「你真是越長大越難管,合該聽你阿娘的,給你裹了腳才是。」

    錢阿姥這夜也是想起馥娘了,隨口一說,驚得岑開致和公孫三娘齊齊抬頭看過來。

    「阿姥,馥娘有這意思?」

    岑開致點燃了一支線香,看著幽綠的香線被風吹淡,微微蹙眉,走到錢阿姥身側坐下。

    「是姑爺說是裹了腳,嫁得好,娘子也同意。本就是訂了八月里吃了粢團就要裹腳的。」

    錢阿姥見她們兩個神色顯然不大讚同,聲音也低了下去。

    「吃了粢團,難道真能讓腳骨變軟,裹足不受罪了?」

    岑開致嘆了口氣,脫了鞋襪給錢阿姥看自己的足。

    她的足纖長秀美,腳趾粉嫩剔透,只是尾趾出奇的小,像是萎縮了。

    「我也裹過一日,還沒捏斷腳背,只是折了小趾。我耐不住,夜裡爬起來用牙扯爛了裹腳布。阿娘被我氣得不行,說這是你自己鬧得,可別後悔。」

    岑開致想起這事,心頭還是一緊。

    「我不後悔,我很後怕,怕自己萬一被纏了足,一雙三寸腳,如何掙得銀錢養活自己?我連站都站不穩,如何從張家逃得脫?」

    錢阿姥沒說話,只看著阿囡捧著兔子燈,繞著香案蹦蹦跳跳,等著祭完了財神好祭她的五臟廟。

    公孫三娘出身就不好,身邊沒人裹足,可她養母就是吃的就是裹足這碗飯。

    她自幼進出宅院看養母給人裹足,那腳背被折斷的骨裂聲,女孩悽厲的慘叫聲,一條條浸染了血紅與黃膿的裹腳布,基本就她童年噩夢的全部。

    岑開致是沒遇上她養母那樣的裹足婆,不然用布段將你捆得嚴嚴實實,饒是個壯漢也掙不脫,只能生生熬著痛,等著骨頭和血肉都長到一處去。

    「還,還是別給阿囡裹了吧,真,真的很疼。」公孫三娘同錢阿姥雖然相處融洽,可是非親非故,也不敢太過干涉。

    「我再想想。」錢阿姥還是遲疑。

    岑開致雖是這老幼的恩人,但到底不是血親。

    公孫三娘有些擔憂的看向岑開致,怕她太霸道,逼得阿姥不許給阿囡裹足。

    寄人籬下,錢阿姥也許只能答應,可等阿囡長大,談婚論嫁,為此又埋怨上岑開致,豈不是太冤枉?

    不過岑開致沒有再說,也只點了點頭。

    這個中秋,雲霧朦朧,始終不得全然的圓滿。

    中秋過後,岑開致又得了張家的信兒,讓她見曲氏去。

    每回遞消息的都是個小廝,從不見內宅女眷身邊的僕婦,岑開致就是猜也猜得到,這幾回都是張申的授意。

    能見曲氏自然是好,可又出自張申的意思,岑開致心裡便有些惴惴。

    張申這人素來有些古怪,說他忤逆倒也晨昏定省,說他孝順卻總是自作主張。

    總之是長輩面上抓不住他的錯,但細細的想來,卻是一絲尊重也無,一絲敬畏也無。

    自打食肆開門,張家一直都很安生,從沒來鬧過,岑開致心裡清楚是被張申壓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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