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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48:48 作者: 西瓜珍寶珠
幸好馬蹄疾馳,晚風爽快,泄了他幾分熱氣。
細細算來,總有近乎一月沒有見過雨絲了,夜裡月明星稀,日裡艷陽高照。
岑開致不過出門替阿囡買了一雙新鞋,便曬得頭頂發燙。
「你縱她做什麼?又費銀子。」
小小一雙鞋還掐絲帶繡的,錢阿姥心疼壞了,又數落阿囡。
「自己丟了鞋還哭!叫你跟著那些孩子野!」
岑開致忙打圓場,道:「阿姥,過幾日就是阿囡生日,那日咱們就吃頓家常的,這鞋就當做生辰禮了。」
錢阿姥這才好受一些,岑開致說是這麼說,可私心想著那日要帶阿囡去西湖遊船呢。
豈料老天爺也嫌她不知節制,夜裡一場瓢潑大雨落下來,雨水漫過了阿囡的生辰,淋得城外的菜農都不好進城了,街面上的生意也是不怎麼好。
都說端午曬得干蓬頭,十片高田九片浮,老人的話果真不假。
幸而食肆養熟了幾個客人,而且都住在近旁。
每到飯點就讓家中僕婦來拿菜,若非如此,錢阿姥的臉都要皺成核桃了。
過了飯點,就很少有冒著雨來食肆的客人了。
即便有,也是家中咸齏漬菜吃完了,買了便走的。
這一日門前忽停了輛馬車,馬車上下來一人,在門外抖落了一身雨水,脫掉了身上的蓑衣,在門口又站了一站才進來。
「大人。」錢阿姥瞪著眼迎上去。
泉九笑道:「我也不是什麼大人,阿姥叫我阿九就行。有吃的嗎?」
岑開致掀開門帘,正聽見這句問話,道:「有,你想吃什麼?」
泉九有些疲憊,聲音都輕了。
「不拘吃什麼,就要快,要多,六七個兄弟們忙了一宿,飯堂里連口乾的都沒有!全是些爛菜葉子!大人心疼我們,叫我來買些葷的,能吃飽的,回去犒勞犒勞。」
天井的水缸里養著幾尾活魚,可以全殺了配個瓠瓜絲做魚羹。
趕巧,她昨個還浸了兩隻花雕醉雞,本是留著給熟客的,也可以先給了他們。
再拿幾條鹹肉配蒜苗炒上一鍋,差不離了。
岑開致把食材琢磨了一圈,想來想去,總得還差一口實在的,抿了抿唇,道:「你們願吃餃子嗎?」
「吃啊。什麼餡的?」
「薺菜豬肉。」
「行啊。」
可岑開致和錢阿姥卻有些不自在,她不好意思的說:
「我和阿姥不大會包餃子,趕巧練了一上午,餡大約是不錯,就是模樣差點。」
「到肚子裡都一樣!」泉九滿不在乎的說。
蝦肉荸薺餡的餛飩很受歡迎,只是常有客人道:「包成餃子吧。」
逢年過節,南人吃的不是年糕就是湯圓。餃子麼,其實是不吃的。
岑開致練了好幾回,堪堪有點模樣,只是她自己不大滿意,留著自己吃了,暫時還沒賣過。
泉九陪著阿囡玩,她和錢阿姥在廚房忙得打轉,一樣樣菜裝出去,香氣簡直像帶了勾子,把泉九的心肝肚腸都要扯出去了。
泉九不想吃獨食,竭力忍著。
等那盆餃子端上來的時候,他實在沒忍住,捏了一個,拿到眼跟前了,才瞧見是個糰子模樣,胖乎乎,圓滾滾。
「這,這是阿囡包的!」岑開致急忙申辯,不是假話啊!
泉九憋笑憋得臉紅,連連點頭。
味倒是很好,就是皮厚了點。
「昨晚下雨,你們豈不是冒雨忙了一夜,什麼事兒如此緊要?」
岑開致也是無心,也是有意,隨口問。
「北橋再過去些,有座蕃坊,知道嗎?」
岑開致點點頭,她常去那裡的蕃市上買些香料。
「他娘的撞了邪了,一連死了好幾個蕃商,蕃長查不出來,這才掀了出來,催逼得緊,上頭又壓下來,這不,累死我們這些嘍囉,審了一夜。」
「可查出些什麼?」
「那多了,這幾個蕃商來臨安都十來年了,快在咱們這安家了,生意場上,風月場上,光記那些烏七八糟爭風吃醋的屁事都禿了我一支筆!」
泉九真怕自己把口水滴進菜里,忙不迭把菜弄到馬車上,用繩子捆住紮牢。
臨走時,泉九視線掃過對面巷道牆壁上一片幽綠的苔蘚,遲疑道:
「我剛來時,瞧見個男的站對面盯你這鋪子呢。」
岑開致一愣,視線里煙雨朦朧,路人行色匆匆,游傘如浮萍。
「罷了,許是我這兩天查案子查得疑神疑鬼,就是覺得有點不對勁。」
「我會留意的。」
聽岑開致這麼說,泉九就也不再多言,上了馬車,匆匆趕著回去餵兄弟了。
七八個大小伙蹲在大理寺門口嗷嗷待哺,瞧見馬車一來,簡直如餓狼撲食。
「別把油紙扯掉了!別給老子弄撒了!」
泉九在後邊鬼吼鬼叫,扯了個小的讓他去拴馬,自己也趕緊追去了。
拿碗分筷,坐下開飯!
魚羹是用桶盛著的,不怎麼雅觀,可羹湯很透亮,不混不濁,鮮味四溢。
瓠瓜絲細細的撒在上頭,像落了一把銀針細芽。
醉雞真是漂亮,皮肉緊滑,肉嫩而清,清卻不淡,酒香濃郁,雞骨紅髓都恨不得嚼吃。
蒜苗辛嫩濃辣,夠勁,臘肉肥瘦四六,夠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