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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46:02 作者: 為喵作倀
    這一爐沸水燒了太久,所有焦灼的氣泡都在等待自由。

    落地窗外是一望無際的碧藍天空。

    「抱歉——」坐在葉於淵正前方的李局長長出了一口氣,終於說,「我們會慎重考慮各位的意見,不過此事關係重大,也許……」

    旁聽席一片沉默,有人的面色灰了下來。

    沸騰到一半的氣泡噼啪破裂開,全都一點點碎掉了。

    一片寂靜里。

    「我反對。」

    沉默的男人自席間站起來。

    他脊背筆直,冷淡又嚴肅,看著對面時,卻讓人感覺到一種過於強烈的氣場,灼熱著沸騰著往上燃燒。

    他直視著對面的所有人,與他目光觸及的人,視線都不由地瑟縮了一下。

    「您確定,」他一字一句,淡聲問,「要站在歷史的對立面嗎?」

    同一秒。

    微博熱搜上,三個話題tag同時爆了。第一個是#《無名之曲》奧斯卡#,第二個是#同性可婚法案覆審核#,第三個是#我是同性戀#。

    葉於淵很少發言的微博,在時隔三個月後,終於又發了一條。

    「葉於淵v:

    愛是我們與生俱來的本能,愛是世界賜予我們的禮物。」

    這條微博帶上了#同性可婚法案覆審核結果#的tag,乘著最近時事熱議的風,一路在熱搜榜攀升登頂。

    有人在微博艾特自己的同性戀人。

    「今天天氣很好,我想和你結婚。」

    「我不願意移民,我要以我、一個華國公民的身份,宣布你是我的妻子。」

    「他是我的丈夫,我也是他的丈夫,這不矛盾。」

    「我要把你介紹給我的父母、朋友,我要和你結婚,我要異性戀所能夠擁有的權利。」

    ptah總部,許多人停下了手頭的工作點開新聞刷新,而今天沒有人約束他們。

    沸水仍然在不斷的升溫,它在名為城市的這個巨大熔爐里一步步變得愈發滾燙,尋找著某個罅隙噴薄而出,將久旱後的這場熾烈暴雨帶向人世。

    與此同時。

    洛杉磯,杜比劇院。

    幾個提名最佳男主角演員的片段一一閃過,除了一開始莫里克給大家的驚艷,每個人的表現都可圈可點。這畢竟是奧斯卡,所有人都是競爭掉無數同行才入圍的。

    不要說莫里克了,許多人甚至開始覺得,方懷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比不過。

    鏡頭切換到方懷身上,大家都能看見他的緊張了。少年的手指交握著,藍寶石袖扣取下來合在掌心裡,指節有些泛白。

    最後播放的,是《無名之曲》里男主角方懷的片段。

    出乎意料,選取的並不是《無名之曲》最廣為流傳的幾個片段。

    而是主角被父母強硬地帶到當地教堂進行懺悔,逼逼迫他低頭跪下,說出那句『我是同性戀,我有罪』。基督教不承認同性戀。

    少年穿著單薄的白襯衫,導盲杖落在膝蓋旁邊,他的臉上被父親揍得青一塊紫一塊。天光從高高的穹頂透過玻璃彩窗灑落,唱詩班的聲音很遠,上帝神色悲憫地俯視眾生。

    同性戀是有罪的、骯髒的、邪惡的,他們想要給予他『救贖』,將他從無盡苦難的深淵裡拯救出來,沒有人問過他的意思。

    「說,你是同性戀,你有罪。」

    中年男人站在原地,虛著眼睛看他:「——我這是為你好。」

    「我是……」少年的聲音很慢,他的眼神失焦,唇角抿著,「同性戀。」

    他循著聲音看到父親的方向,眼睛裡有一點點笑的模樣,落著灰濛濛的天光:

    「我沒有罪。」

    他說。

    這點笑意似乎被解讀成了嘲諷,母親渾身發抖地給了他一巴掌,紅著眼眶說:「你有罪,畜生,噁心。」

    少年又低下了頭。

    「我是同性戀,我沒有罪。」他執拗地說。

    日月星辰交替,懺悔室人來了又走,他被迫跪著,脊背卻自始至終地筆直,像任何暴風雨也無法摧折的喬木,誕生於熊熊烈火,重複著由生到死的過程,掙扎著向光生長。

    整整二十四小時,他把這句話重複了上千遍,一直到休克失去意識。

    ——「我是同性戀,我沒有罪。」

    畫面淡去,全場寂靜。

    連持續不休的討論,都在這時為之停頓。

    ……震撼。

    除了這兩個字,很難有語言來貼切地描述這一段帶給人的感覺。

    【我的天。】

    【我現在很迫切地想看這部電影……】

    【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奇蹟?】

    莫里克沉默了片刻,帶頭鼓起了掌。他忽然意識到了自己面對的是什麼,一種很強烈的預感……他陪跑了三次,這次抱了很大期望來的,但總有那麼些不得不服輸的時候。

    掌聲連成一片。喬安在掌聲里鼓勵地抱了抱方懷,而徐團圓也遞過來一個『無論結果如何,保持冷靜』的眼神。畫面全黑,主持人拿著信封走上台,鏡頭開始在五位提名者間來回切換。

    方懷低頭,按著藍牙耳機,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他的靈魂仿佛被拋到半空中,有種帶著缺氧感的暈眩。

    女主持人輕輕吸氣,打開了信封。

    時間在這一秒變得很慢,慢到幾乎靜止,又像是沸騰的水噴薄前那一秒空白的輕響。洛杉磯的燈火與杜比劇院的景象印在方懷的瞳孔里,所有紙頁同時翻飛著被吹遠,然後是主持人的手指,一點點展開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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