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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46:02 作者: 為喵作倀
下雨了,看不了星星。
葉於淵從聽完那一小段旋律就開始走神。
在飯桌上一直沉默地夾菜、不太熟練地幫方懷布菜,視線卻並不與他相交,稍一觸及就會別開去,耳畔微微發紅。
方懷心裡奇怪,低頭吃飯,當他不看葉於淵時,卻又能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方懷:「……?」
他並不是話多的人,一開始試圖聊天,話題總進行不下去,只能作罷。
氣氛莫名。
吃到一半,葉於淵忽然站起來,他的手機鈴聲響了。
方懷看向他,點點頭,比口型道:「你忙就好,不用在意我。」
葉於淵點頭,沉默片刻,走到陽台上。
電話接通。
他心跳失速了大半個晚上,連夏末微涼的夜風吹過都是熏熱的。
一直到此時站定,接通電話,他隨意地聽了半晌。
葉於淵往室內看一眼,轉過身,眸中的軟色褪去,逐漸恢復冷淡漠然的模樣。
片刻後,漆黑的眸中閃過一絲嘲諷。
他掛了電話。
與此同時,王安也在跟林升雲打電話:
「方懷是真唱不了吧?要我說,算了,犯不著,何必拉一整個劇組當墊背。再過個兩三天,他要是還……不如就再換一個。我看那個誰,還有那個誰誰挺不錯的,才華也有熱度也有。」
林升雲聽了半晌,心裡只覺得有些厭煩。
王安的業務水準沒話說,但這方面的行為,他實在是很有點看不上。林升雲是個倔強的人,骨子裡也有藝術家的清高。他打定了主意要從王安手裡收些東西回來,不要再讓他指手畫腳,態度有意淡了下來。
「不用再說了,我沒這個打算,」林升雲說,「方懷很好,情況沒你想的那麼糟糕,掛了。」
他掛了電話,心裡忽然又有些好笑。
他剛想起一件事,還沒來得及跟王安說。
因為這件事情,《霜凍》就是換掉王安這個音樂總監,都不可能換掉方懷這個作曲。
另一邊,王安掛了電話,心裡罵了林升雲一句迂腐。
林升雲這種人他見多了,自命清高的可以,一天天端著,到時候不還是要向資本低頭認輸?
他一開始給林升雲推薦方懷,是因為方懷身上的商機。現在因為方懷『江郎才盡』,商機消失了,還帶來了麻煩,在他看來,完全就是賠錢的買賣。
.
一頓飯走到尾聲。
方懷其實有些沮喪,他感覺自己菜做的還可以,結果葉於淵全程走神,最後他自己把一整盤糖醋排骨全吃掉了。
「一會兒,」葉於淵頓了頓,打破了沉默的氛圍,低聲問,「有事嗎?」
今晚下雨了,看不了星星。
方懷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語氣模糊地說:「可能會……早點睡。」
其實不是。
他已經給石斐然發過簡訊,讓他九點開車來接自己。他打算按照王安所說的,今晚就去那邊。《霜凍》的取景地在南市的鄰市,開車只用三個小時左右。
並不是受脅迫或者什麼的,他甚至沒有聽出王安話里的機鋒與威脅暗示。只不過,那首隻有一行半的曲子,他很想把它完整地寫出來。
靈感的缺失在此時變得讓人非常苦惱。
那一瞬間的靈感湧現暫時不知道起因經過,換一個新環境,也許會有所啟發。
《霜凍》也許會成為那個啟發。
葉於淵淡淡地嗯了一聲。
「你呢?」
葉於淵沉默一陣,食指磨挲了一下指腹,低聲道:
「我送你去。」
「……」
方懷有些茫然,認真回想了一下,他剛剛難道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了?好像沒有。
他的思緒很快被那一小段音符扯開。
他能感覺到,這一段旋律像是一道很小的縫隙,扯開巨大蒼白的幕布一角,把其後奔涌的色澤與聲音透出些許。雖然它很快就被合上,但他已經看到了。
他想見一見這首歌完整的模樣,非常想。
三小時後。
《霜凍》是民國時期的故事。
它的取景地就在南市的鄰市,是個與世隔絕的四線小城,水鄉,四處可見灰牆白瓦和搖著小船賣夜宵的小販,在現代化的過程中頑強地保留了許多舊時習俗與韻味。
入夜了,仍在下雨,地面一片潮濕。這裡燈火熄得很早,只有廣告牌還亮著些白光。
車行駛平穩,一路上沒什麼顛簸,方懷坐在車上就睡著了。
眼睫垂下,呼吸均勻,鼻尖還微微泛著些紅。他穿著略寬鬆的體恤,懷裡抱著個小小的盒子,靠在椅背上睡得很熟。
方懷抱著的是要送給葉於淵的禮物。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時機送,就一直帶在身邊,這麼抱著睡著了。
方懷做了個夢,夢裡有隱約的畫面與聲音浮現,一切都隔著一層。
有人群的笑鬧遠遠傳來,他所處的地方卻很安靜,風有些冷。
夢境沿著那一個畫面一路延續,天色一點點變暗,天幕被遮住一角,看不見星星。他嗅到潮濕的泥土腥味和鐵鏽味,溫度更低了。
直到他被人抱出來。
天地忽然開闊。
那個人在他耳邊低聲問了一句什麼。
「……」